太极殿内鎏金蟠龙柱映着晨光，铜炉中龙涎香如缕升腾，却掩不住殿内凝滞如铁的气氛。三十六位孔门大儒身着深衣，头戴儒冠，在丹墀下肃立成阵，为首的孔颖达白发垂胸，手中《论语注疏》的竹简被攥得微微发颤，仿佛握着诛心之剑。
"太子殿下，可知今日所为何事？"孔颖达踏出半步，苍老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激起回响，"我等奉圣人之道，特来讨教——《考成法》弃仁政、废礼制，纵容酷吏横行，究竟是何居心？"
李承乾缓步上前，十二旒冕冠下的眼神冷若寒星。他突然摘下冕冠，随手抛向一旁太监，珠串撞击之声清脆如裂帛："居心？本太子的居心，就是要让大唐的朝堂不再养闲人！"
玄色锦袍被他猛然扯开，内衬玄甲上暗红的血迹尚未洗净，"诸位大儒日日诵读'民为贵，社稷次之'，可曾见过洛阳城外饿殍枕藉？可曾见过戍边将士在寒风中啃食冰硬的麦饼？那些蛀虫官员吃着百姓的血肉，你们却守着故纸堆谈仁说礼？"
"荒谬！"鸿胪寺少卿郑玄礼怒目圆睁，笏板首指李承乾："太祖太宗以仁德治天下，方有还国家之盛。太子推行酷法，动辄革职抄家，与暴秦焚书坑儒何异？"
"暴秦？"李承乾突然欺身上前，身上裹挟的血腥气让郑玄礼不由自主后退半步。他猛地转身，靴底重重踹在青铜仙鹤烛台上，火油顿时如赤色瀑布倾泻，刹那间烛火窜起丈高，"暴秦统一六国书同文、车同轨，北筑长城拒匈奴，若不是胡亥无道，何尝不是千秋盛世？本太子今日就做这'暴秦'！谁敢阻拦改革，谁就是天下的罪人！"
孔颖达望着熊熊烈火，突然伏地痛哭，雪白的胡须沾满殿砖的尘土："陛下！春秋大义，礼崩乐坏啊！"他颤抖着展开竹简，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《论语》云'为政以德，譬如北辰'，太子以酷吏治国，必遭天谴！"
"天谴？"李承乾抓起案头弹劾奏章，在火焰中肆意挥舞，纸张化作的灰烬如黑蝶纷飞，"当年商汤灭夏，周武王伐纣，可曾畏惧天谴？"
他突然抄起案上玉砚，狠狠砸向地面，碎玉飞溅间厉声咆哮，"夏桀造酒池肉林，商纣剖比干之心，哪个不是以'天命'自居？可他们残民以逞，纵有祖宗礼法，又如何阻挡民心向背？本太子倒要问——若祖宗成法护不住百姓，留它作甚！"
"强词夺理！"国子监司业王弘德猛然出列，胸前儒巾剧烈起伏，"圣人教诲'克己复礼为仁'，太子擅自增设算学、工学等杂学，动摇儒学根本，分明是不忠不孝！"
"不忠不孝？"李承乾仰头大笑，笑声震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土。他突然扯开衣襟，狰狞的箭伤如蜈蚣般盘踞在胸口，"本太子在洛阳城头浴血奋战时，你们这些满口仁义的君子躲在哪里？"他逼近王弘德，一字一顿道，"这道疤，是替大唐受的！你们说我不孝？我倒要问问，看着百姓受苦、国土沦丧，抱着几本经书空谈礼法，就是忠？就是孝？"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，马周身染血污，踉跄闯入大殿："殿下！洛阳急报！吐蕃余孽勾结山东士族，煽动流民围困刺史府，扬言要......"
"看到了吗，太子？"孔颖达缓缓起身，眼中闪过一丝得胜的光芒，"酷政之下，民怨沸腾！这便是背离圣人之道的下场！"
"民怨？"李承乾的佩剑出鞘半寸，寒光扫过众人脖颈，"是民怨，还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？"剑鞘重重砸在大殿地砖之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，"本太子早就说过，谁阻拦改革，就是与天下为敌！马周，传秦怀道，率天策府八百玄甲军即刻驰援洛阳！"
"且慢！"孔颖达张开双臂拦在殿前，"调兵乃军国大事，陛下尚未下旨，太子无权......"
"无权？"李承乾抓起案上《考成法》卷宗，径首掷入火堆，烈焰瞬间将黄绢吞噬，"从今日起，凡参与叛乱者，不论士族寒门，一律抄家灭族！"他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如修罗，"本太子倒要看看，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厉害，还是我大唐律法锋利！"
李世民终于从龙椅上起身，龙纹袍服在风中微微鼓动："承乾，此事还需从长......"
"父皇！"李承乾突然跪地，却依旧昂首挺胸，"儿臣恳请将洛阳平叛之事全权交予儿臣！若不能荡平贼寇，儿臣愿提头来见！"他转头望向孔门大儒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，"也请诸位大儒随本太子同往洛阳，亲眼看看，究竟是谁在祸乱天下！"
孔颖达脸色骤变："太子这是威胁？"
"威胁？不，这是邀请。"李承乾缓缓起身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，袍角扫过满地弹劾奏章，"本太子要让天下人知道，那些躲在圣人之言背后，行蝇营狗苟之事的蛀虫，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！明日辰时，洛阳城门，本太子恭候各位！"
当夜，东宫。李承乾盯着洛阳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，指尖无意识地着某处钱庄的位置："马周，洛阳钱庄的事查得如何？"
"回殿下，"马周压低声音，凑近案前，"己经锁定线索。那些私铸钱币的账本，极有可能藏在......"
"不必说了。"李承乾猛地捏碎案头茶盏，瓷片扎入手心渗出鲜血，"等解决了吐蕃和士族，就该算算这笔账了。李泰......"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，眼中杀意翻涌，"还有躲在暗处的老鼠们，本太子会让你们知道，和我作对的下场！"
与此同时，洛阳城中，一场阴谋正在钱庄密室中悄然发酵。暗格里的账本记录着惊人的数字，烛光下，禄东赞的密使正与士族代表举杯相庆，窗外流民的呐喊声，正逐渐演变成吞噬洛阳的狂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