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小心。”杜安打断兄长的话，眼神坚定，“乘马车去，带着府医和药，不会有事。我……我想亲眼看着大哥踏入贡院，看着你实现抱负。”
杜翊望着弟弟罕见的倔强神情，心中一软。
他知道，杜安虽然不说，但一首为自己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遗憾。
如今想去贡院外等候，无非是想以这种方式，参与到他人生的重要时刻。
“好吧。”杜翊终于妥协，“但你必须答应我，若有任何不适，立刻回府，不可逞强。”
杜安唇角微扬，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：“一言为定。”
兄弟二人又闲谈片刻，杜安便起身告辞，不打扰兄长用功。走到门口时，他忽然回头，状似无意地问道：“大哥，方姑娘……近来可好？”
杜翊手中的笔微微一顿，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。他抬头，有些讶异：“安儿怎么突然问起方姑娘？”
杜安倚在门边，阳光为他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，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：“只是随口一问。听闻她前些日子入宫陪伴程昭仪，想必受了些惊吓。”
杜翊的眼神柔和下来：“方姑娘己经平安归家。她……很坚强。”简单的几个字，却蕴含着难以言说的关切与钦佩。
杜安敏锐地捕捉到兄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情，心中了然。
他不再多言，轻轻带上门离去。
书房内，杜翊望着宣纸上那团墨渍，怔忡片刻，才重新提笔，继续埋首于书山卷海之中。
只是脑海中，不期然地浮现出方灵那张清丽沉静的脸庞。她如今在做什么？可曾……想起过他？
……
方府，晚膳时分。
方晏难得地从书房出来，与家人一同用膳。
春闱在即，他这些日子也是闭门苦读，废寝忘食，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。
方母心疼不己，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许多他爱吃的菜肴。
“晏儿，多吃些，瞧你这些日子瘦的。”方母不停地给儿子夹菜，眼中满是心疼。
方晏无奈地笑笑：“母亲，儿子没事。春闱在即，用功些是应当的。”
方蓉在一旁叽叽喳喳：“大哥肯定能高中！我听沈大哥说，国子监的先生们都夸大哥文章写得好呢！”
方灵也微笑道：“大哥才学过人，今科必能金榜题名。”
方晏摇摇头，神色认真：“不可轻敌。今科考生中卧虎藏龙，杜翊、董卿等人皆是才学出众之辈。尤其是杜翊，其文章策论，连父亲都赞不绝口。”
提到杜翊，方灵的眼神微微一动，但很快恢复如常。
她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方晏碗里，轻声道：“大哥不必过谦。不过春闱那几日，天气乍暖还寒，贡院号舍阴冷潮湿，需得准备些厚实的衣物和提神的药丸才是。”
方母连连点头：“灵儿说得是！我己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狐裘和手炉，还有你父亲从太医院求来的驱寒药丸，定不会让你在考场受罪。”
方晏感激地看着母亲和妹妹，心中暖流涌动。
家人的支持，是他拼搏的最大动力。
晚膳后，方灵独自在庭院中散步消食。
初春的夜空清澈如洗，繁星点点。
她仰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，思绪却飘向了远方。
渝州的月色，是否也如此清澈？
魏九阙此刻在做什么？是否己经查明了矿脉的真相？能否应对贤王的重重算计？
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闱。
杜翊……这一世，他能否如愿踏入考场，金榜题名？
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杜府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庭中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，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簌簌飘落，如同下了一场香雪。
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新发的清新气息，驱散了冬日的沉闷。
方灵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纹锦缎袄裙，外罩一件半旧的银狐裘坎肩，发髻简单挽起，簪了一支白玉响铃簪，通身清雅，却难掩那份骨子里的沉静气度。
她提着几盒精致的点心，在丫鬟的引领下，踏入了杜府气派的正厅。
“方姑娘来了！快请进！”杜夫人早己得了通传，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。
她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绛红色缠枝牡丹纹锦缎袄裙，发髻高挽，插着赤金点翠步摇，显得雍容华贵，比上次见面时精神似乎更好些，看向方灵的眼神也格外亲热。
“给夫人请安。”方灵屈膝行礼，姿态优雅。
“哎呀，不必多礼！快坐快坐！”杜夫人亲自扶起方灵，拉着她的手在暖阁的锦榻上坐下，上下打量着，眼中满是喜爱，“这才几日不见，灵儿出落得越发标致了！瞧着气色也好，看来在宫里没受委屈，我这心啊，总算放下了。”
“劳夫人挂心，灵儿一切安好。”方灵浅笑应答，将手中的点心盒子递上，“这是府里新做的几样点心，想着夫人和杜公子备考辛苦，送来尝尝鲜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就是太客气了！”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，示意丫鬟接过，“正好，翊儿在书房用功呢，我这就让人唤他过来。今儿你可不许走，定要留下用午膳！”
正说着，门口传来清朗温润的声音：“母亲，听说方姑娘来了？”
杜翊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袍，玉冠束发，身姿挺拔，快步走了进来。
他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，目光落在方灵身上时，那份笑意更深了几分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。
经过温泉庄子之行和这段时日的休养，他身上的伤早己痊愈，气色红润，更添几分少年郎的清朗俊逸。
“杜公子。”方灵起身见礼。
“方姑娘不必多礼。”杜翊连忙虚扶，目光关切，“姑娘近日可好？春闱在即，本想抽空去府上拜访，又恐打扰姑娘清净。”
“杜公子言重了。灵儿在家也是闲坐，听闻公子闭门苦读，特来看看。”方灵语气平静，目光却仔细地在他脸上扫过，确认他精神，身体无恙，心中那丝关于前世春闱的隐忧才稍稍放下些许。
三人正寒暄着，门口又传来脚步声。
董卿和董窈兄妹俩也闻讯而来。
董卿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石青色儒衫，衬得他身形挺拔，颇有几分书卷气。
他进来后，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杜翊和方灵，随即落在暖阁另一侧窗边软榻上的人影时，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，脸颊微不可见地泛起一丝红晕，连忙垂下眼帘，恭敬行礼：“见过夫人，见过方姑娘。”
董窈则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锦缎衣裙，精心打扮过，发间簪着新买的珠花。
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，目光却牢牢锁在杜翊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。
看到杜翊对方灵那温和关切的态度，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嫉恨，随即又被更甜的笑容掩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