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班下井前,陆建国像往常一样走进更衣室。昏黄的灯光下,他瞥见周师傅正用砂纸仔细地打磨着一盏旧式瓦斯灯。那盏灯的灯罩己经磨损得有些模糊,灯光也因此显得有些黯淡。
陆建国走近周师傅,看到老人脖颈的皱纹里积着厚厚的煤灰,那是井下工作多年留下的印记。周师傅抬起头,目光与陆建国交汇,他忽然咳嗽起来,然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铁柜,声音有些沙哑地说:“八三年你们班改良的矿车,用的就是德国轴承。”
陆建国心中一动,他记得那时候矿上引进了一批德国轴承,他们班的技术骨干对矿车进行了改良,大大提高了运输效率。他看着周师傅,等待他继续说下去。
周师傅似乎想说什么,但又止住了,他咳嗽得更厉害了,最后只是指了指铁柜,说:“谢尔盖的保险柜密码……是 0.37。”说完,他又低下头去打磨瓦斯灯,不再看陆建国。
陆建国心中疑惑,谢尔盖是苏联专家,在矿上工作多年,也是在58年瓦斯矿难时牺牲的,他的保险柜里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?为什么周师傅会突然告诉他密码?
陆建国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周师傅,您为啥突然跟我说这密码,谢尔盖保险柜里到底有啥?”
周师傅缓缓抬起头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,“那里头,有对咱矿上未来有用的东西。苏联专家走得急,好些资料都没带走。”
陆建国皱了皱眉,“那也犯不着这么神秘吧?”周师傅叹了口气,“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当年谢尔盖在矿上搞了些新的开采方案研究,他保险柜里可能就有相关资料。要是能拿出来,说不定能让咱矿上技术再上一层楼。但这事儿,你得自己去琢磨,别声张。”
陆建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我明白了,周师傅,我会去看看的。”周师傅又低下头继续打磨瓦斯灯,轻声说:“记住,看完就放回去,别让人发现。”
陆建国应了一声,转身准备离开更衣室,心中满是对那保险柜里东西的好奇。
正当陆建国思考的时候,巷道里的瓦斯检测仪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。他连忙跑过去查看,发现检测仪上显示的瓦斯浓度读数竟然是 0.37%,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闪烁。
陆建国的心跳陡然加快,0.37%的瓦斯浓度己经接近危险值,这意味着井下可能存在瓦斯泄漏的情况。他立刻通知了其他工友,并开始检查巷道周围的情况。
在检查过程中,陆建国发现岩壁上有一些新鲜的刻痕,看起来像是有人刚刚刻上去的。他凑近一看,发现那些刻痕组成了一个俄文单词“правда”,意思是“真理”。
陆建国的眉头紧紧皱起,他不明白这个单词在这里出现是什么意思。就在这时,抽风机的轰鸣声突然响起,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一切。
陆建国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,他隐约听到井口方向传来陈爱红的喊话声。那声音顺着电缆传下来,带着一股冰棍般的凉意,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。
陆建国努力分辨着陈爱红的声音,终于听清楚她说的是:“瓦斯浓度超标,正在加快通风,大家先立刻升井!”
陆建国和其他工友们不敢耽搁,迅速收拾好工具,向井口走去。
升井的时候,晨雾还没有散去,整个矿区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。陆建国走进澡堂,打开热水龙头,让滚烫的热水冲击着自己的身体。
李大勇也在澡堂里,他的背上有一道旧伤,热水烫过之后,那道旧伤变得通红。李大勇盯着雾气中晃动的身影,突然说:“当年我爸用的俄语手册,是王建军他爹偷藏的。”
陆建国的心中猛地一震,他想起了周师傅告诉他的密码,还有岩壁上的俄文单词。难道这一切都和王建军他爹有关?
就在陆建国惊愕的时候,肥皂泡在瓷砖上炸开,露出了他那张惊愕的脸。
宣传科的黑板报在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后,换上了崭新的内容。陈爱红正站在黑板前,专注地用蓝墨水描绘着瓦斯仪的结构图。
就在这时,周师傅恰好路过这里,他的目光被黑板报上的瓦斯仪结构图吸引住了,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。他凝视着那幅图,手指轻轻地抚过图上标注的"0.37%"的百分号,仿佛这个数字有着特殊的意义。
周师傅沉默片刻,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:“五八年事故那天,谢尔盖的怀表永远停在了这个数。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,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。
陈爱红停下手中的笔,惊讶地看着周师傅,“周师傅,这 0.37%和五八年事故有啥关系啊?”
周师傅叹了口气,“那年瓦斯浓度到了 0.37%,就发生了大事故,谢尔盖为了救大家,把怀表丢到危险区,怀表就停在了那刻度。”
陈爱红的眼神里满是敬畏,“原来这数字背后有这么沉重的故事。”
周师傅拍了拍陈爱红的肩膀,“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,我怕被人遗忘了。”
这时,陆建国也走了过来,听到周师傅的话,心中的谜团似乎又解开了一些。他沉思片刻说:“看来这 0.37%串联起了好多事儿,谢尔盖保险柜里的资料说不定也和这有关。”
周师傅点了点头,“有机会你去看看吧,说不定能找到预防瓦斯事故的办法,别让悲剧再发生。”陆建国坚定地点头,心中暗暗发誓,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。
陈爱红闻言,抬起头看向周师傅,只见他的中山装口袋里露出了半截红梅烟,而那过滤嘴上,竟然有着一道深深的牙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