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技术员?”母亲一边搓着围裙上的面粉印,一边念叨着,“建国信里老提的就是她吧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灶台里沸腾的饺子汤打断了。母亲急忙转身,揭开锅盖,一阵热气扑面而来。陈爱红见状,赶忙解下脖子上的红围巾,系在腰间,然后走到灶前帮忙烧火。
火星子不时地从灶膛里溅出来,有几颗恰好落在了陆建国高中时的奖状上。奖状上“三好学生”那几个金字,瞬间就被熏黑了。
母亲一边用汤勺搅拌着锅里的饺子,一边笑着对陈爱红说:“爱红啊,建国小时候可调皮啦,天天就知道往外跑。”
陈爱红往灶里添了把柴,眼睛亮晶晶地问:“阿姨,那他都干啥调皮事儿啦?”
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,陷入回忆,“有一回啊,他非要下河摸鱼,结果差点被水冲走,回来我狠狠说了他一顿。”
陈爱红捂嘴轻笑,“原来建国小时候这么皮呀。”母亲接着说:“不过这孩子学习倒是很用功,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。”她看了眼被熏黑的奖状,又道:“你看这奖状,都是他努力的证明。”
陈爱红抬头望向奖状,认真地说:“建国一首都很优秀。”母亲满意地点点头,“你们能互相喜欢,阿姨打心眼里高兴。”
锅里的饺子翻滚着,热气弥漫,温馨的氛围在小屋里蔓延开来。
年夜饭的炕桌上,摆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。父亲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虎骨酒,然后皱起眉头说:“局里真要拆东风井?”
陆建国夹了块酸菜,放进嘴里嚼着,点头道:“爸,消息是真的,这东风井开采这么多年,资源快枯竭了,继续维持成本太高。”
父亲放下酒杯,眼神里满是不舍,“想当年我刚到矿上,就被分到东风井,那时候干劲十足,和工友们一起日夜奋战。”他顿了顿,又接着说,“这井里的一砖一瓦,我都熟悉得很,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。”
陆建国安慰道:“爸,时代在变,咱们得往前看。再说,就算东风井拆了,您那些年的奋斗和付出都记在大家心里。”
父亲叹了口气,缓缓说道:“我知道,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。在那井里,我挥洒了青春,也收获了无数回忆。”
说完,他又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仿佛想把这股怀旧和不舍都咽进肚里。过了好久才冒出一句,“非得拆吗”。
陆建国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,他看了一眼父亲,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陈爱红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陈爱红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原来是有人在放二踢脚。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,把窗棂上的剪纸都震得簌簌作响。
响声过后,一家人的注意力暂时从东风井的话题上转移了。
母亲笑着说:“大年初一放鞭炮,这是好兆头。”大家也跟着露出了笑容。
吃完年夜饭,一家人围坐在炕上聊天。母亲起身走到柜子前,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。她走到陈爱红身边,把红包递给她,笑着说:“爱红啊,第一次来家里过年,这是阿姨给你的压岁钱。”
陈爱红有些不好意思,连忙推辞:“阿姨,我都这么大了,不用压岁钱了。”
母亲拉过她的手,把红包塞到她手里,说道:“这是个心意,不管多大,在阿姨这儿都是孩子。你和建国好好的,阿姨就开心。”
陈爱红眼眶有些泛红,感激地说:“阿姨,谢谢您,我一定会和建国好好的。”
母亲摸了摸她的头,一家人又温馨地聊起来,笑声回荡在屋子里。
正月初三,供销社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。陈爱红裹着陆母的旧棉袄,也挤在人群里。她伸长了脖子,看着玻璃柜台里的商品,心里盘算着该买点什么。
“上海奶糖要票!”售货员敲着玻璃柜,大声喊道。
陈爱红摸了摸口袋,里面装着几张全国粮票。她正准备把粮票递过去,突然,一只布满茧子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,将一叠糖票放在了柜台上。
陈爱红回头一看,只见陆建国站在她身后,他的指尖还沾着修矿灯时留下的黑油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陈爱红惊喜地问道。陆建国咧嘴一笑,“怕你买不到糖,我就赶紧过来了。”说着,他熟练地和售货员沟通,买了几包上海奶糖。
两人提着糖,慢悠悠地往家走。一路上,雪在脚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陈爱红剥开一颗糖,塞进陆建国嘴里,笑着问:“甜不甜?”
陆建国含着糖,含糊不清地说:“甜,比我小时候吃的麦芽糖还甜。”
陈爱红打趣道:“那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偷麦芽糖吃啊,跟婶婶说的调皮样一样。”
陆建国挠挠头,“小时候嘴馋,看到麦芽糖就走不动道,还真偷偷拿过邻居家的。”两人一边说着,一边笑着,笑声在清冷的空气中传得很远。
快到家时,陆建国突然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陈爱红说:“爱红,以后我会努力让你一首吃到这么甜的糖。”
陈爱红脸颊泛红,轻轻捶了他一下,“就会说好听的,赶紧回家吧。”说完,两人手牵着手,走进了家门。
母亲听到动静,从里屋迎了出来,看到两人手牵着手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。
她走上前,拉过陈爱红的手,打趣道:“哟,这糖买得这么开心,手都牵上啦。”
陈爱红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,陆建国则笑着说:“妈,这不是怕爱红买糖不方便嘛,我就去帮个忙。”
母亲笑着点点头,“好好好,建国知道疼人了。爱红啊,这糖好吃不?”陈爱红抬起头,甜甜地说:“阿姨,可甜啦,建国买的糖就是不一样。”
母亲拉着两人往屋里走,“快进屋,外面冷,这糖啊,留着慢慢吃。”说着,又看向陆建国,“你啊,以后要好好对待爱红,知道不?”
陆建国认真地点点头,“妈,您放心,我肯定会的。”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,屋里的温暖和甜蜜愈发浓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