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十西章 易容风波
谢府的清晨向来静谧。
谢昭正在书房批阅账册，右眼的伤己好了七分，只是仍覆着一层薄纱。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，由远及近。
"公子，买枝花吧。"
一道娇柔的女声在廊下响起。谢昭笔尖微顿，抬眼望去——一个身着杏色罗裙的卖花女站在窗外，臂弯里挎着竹篮，盛满新摘的海棠。她低着头，只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，耳垂上一枚铜钱耳坠微微晃动。
谢昭的指尖无意识地了下砚台边缘。
铜钱耳坠。
赵家人。
"进来吧。"他语气如常，甚至带了点笑意，"正好添些生气。"
卖花女福了福身，脚步轻盈地踏入书房。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，混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腥甜——是易容胶的味道。谢昭的左手在桌下微微收紧，命线金脉传来细微的波动，林秋棠就在隔壁茶室。
"公子喜欢什么花？"卖花女凑近，指尖拂过篮中花朵，"海棠如何？"
她的手腕内侧，隐约有一道蛇形刺青。
赵明兰。
谢昭唇角微勾，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花枝："甚好。"
就在两人手指相触的刹那，卖花女突然脚下一绊，整个人扑进他怀里！
"啊呀——"
她惊叫一声，双手紧紧攥住谢昭的衣袖。门外恰好传来脚步声——几位负责采买的管事正经过廊下，见此情景纷纷低头快步走开。
"姑娘小心。"谢昭顺势扶住她的腰，右手不着痕迹地滑入她袖袋，指尖触到一封硬质的信笺。
赵明兰（亦或说卖花女）似乎毫无察觉，仰起脸时眼眶微红："多谢公子……"
她的唇几乎贴上谢昭的下颌。
茶室里，林秋棠正在沏茶。
她的动作行云流水，滚水冲入青瓷杯，茶叶舒展，香气氤氲。窗外那声娇呼传来时，她正提起茶壶注第二道水。
"咔。"
极轻的一声。
茶杯表面裂开一道细纹，随即如蛛网般蔓延，最终无声碎成八瓣。茶水渗入紫檀桌面，留下深色的痕迹。
林秋棠垂眸看着碎裂的瓷片，左臂的树纹微微发烫。她缓缓松开握壶的手指，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裂伤——是方才不自觉用力过猛所致。
"需要帮忙吗？"
周沉舟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。他倚着门框，腰间铜钱少了两枚，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。
林秋棠没有回答，只是取过新茶杯重新注水。她的表情平静如常，唯有树纹暴露了真实情绪——金银交织的纹路中，暗金色的部分正在缓慢扩散。
周沉舟挑眉，视线扫向窗外——那里，谢昭正"体贴"地送卖花女出门，甚至亲手为她戴上掉落的海棠花。
"啧。"他摇头，"你家谢公子演技不错。"
林秋棠将茶推到他面前："查到什么了？"
"玄冥宗在找一样东西。"周沉舟从怀中取出一枚裂开的铜钱，"据说能完全唤醒天人之影。"
铜钱内层刻着三个小字："影之镜"。
谢昭在假山后展开那封偷来的密信。
信上只有一行字："明日卯时，东郊桃林，携镜来换沐雨魂魄。"
字迹娟秀，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僵硬感，像是有人刻意模仿林沐雨的笔迹。更奇怪的是，信纸边缘沾着一点暗红粉末，凑近闻有淡淡的腥气。
"血凝砂……"谢昭眉头紧蹙，"只有玄冥宗的地牢才会用这种东西防潮。"
他忽然转身，重瞳微微收缩——林秋棠不知何时己站在三步之外，手中捧着那枚裂开的铜钱。
"赵明兰给的？"她问。
谢昭点头，将密信递给她："调虎离山。他们想分开我们。"
林秋棠的金色左瞳扫过信纸，暗金纹路在颈侧微微发亮："母亲的字迹是假的，但血凝砂是真的。"她抬眸，"玄冥宗确实关押过她。"
一阵风吹过，几片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。谢昭下意识伸手拂去，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受到命线金脉传来的刺痛——林秋棠的情绪远比表面看起来激烈。
"那个卖花女……"她突然开口。
"赵明兰。"谢昭收回手，"她想让我以为她掌握了林夫人的下落。"
"你演得很像。"
这句话听不出喜怒。谢昭却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，树纹正不受控制地蔓延至指尖。
他忽然上前一步，将她沾了花瓣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："感觉到了吗？"
掌心下的心跳平稳有力，通过命线金脉与她自己的脉搏共振。林秋棠的睫毛颤了颤，暗金纹路略微回缩。
"明日我去桃林。"谢昭低声道，"你跟着周沉舟找影之镜。"
"不。"她抽回手，"我们一起。"
夜深人静，谢昭独自在书房研读古籍。
右眼的伤处隐隐作痛，重瞳的视野里不时闪过零碎画面——**东郊桃林深处的血雾、一面破碎的铜镜、林秋棠被黑纹吞噬的瞬间……**
"还没睡？"
林秋棠推门而入，手中端着药碗。她己换下白日那身劲装，只着素白中衣，银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，左臂的树纹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。
谢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，苦得皱眉："在找影之镜的线索。"
她绕到他身后，手指轻轻按在他太阳穴上。树纹的能量如清泉般流入经脉，缓解着重瞳的负担。谢昭闭眼享受这片刻安宁，却突然察觉她的指尖有些凉。
"冷？"
林秋棠摇头，手指下滑至他肩膀："赵明兰碰到你这里。"
语气平淡，动作却带着明显的占有欲。谢昭哑然失笑，捉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："易容术罢了，我连她真容都没看清。"
"她耳坠上的铜钱，"林秋棠任由他握着，"是周沉舟当年送的定情信物。"
谢昭一怔。这倒是意外情报。
"所以他白天是故意来茶室的？"
"嗯。"林秋棠眼中闪过一丝讥诮，"看我捏碎第八个杯子时，他笑得很开心。"
谢昭大笑，将她拉入怀中。林秋棠象征性地挣了下，最终安静地靠在他肩头。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宛如一幅古老的水墨画。
"明日之后，"她突然说，"黑暗面可能会更活跃。"
谢昭抚过她臂上的暗金纹路："我们一起压制。"
窗外，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，周沉舟翻窗而入。
"查到了。"他满身露水，指尖夹着一枚染血的铜钱，"影之镜在谢家祖祠地宫，但入口被玄冥宗的人守着。"
谢昭接过铜钱，重瞳读取上面残留的记忆碎片——**地宫深处有一面青铜古镜，镜面布满裂痕，却仍能照出人内心最深的恐惧。**
更令人不安的是，镜中偶尔会闪过谢远山的身影。
"兵分两路。"林秋棠己经佩好剑，"我去桃林会赵明兰，你们取镜子。"
谢昭刚要反对，周沉舟却突然掏出一物："等等，还有这个。"
那是一枚全新的铜钱，正面刻着"沉舟"，背面却是"明兰"。
"放在赵明兰耳坠里的。"他语气罕见地沉重，"她不是自愿成为容器的……玄冥宗用某种方法控制了她。"
铜钱在晨光中微微发烫，映照出三人凝重的面容。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，决战即将开始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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