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死。
求生本能驱使她挣扎,手指头乱抠。
就在她闭气极限即将到来,下一刻要溺死在水里时,指头抠到一个拉链。
轰——
灵光一闪。
拉开,是个兜,手一下塞进去,摸到一个条型长包。
手感有些熟悉,快速掏出来,仔细摸摸……
顿时又惊又喜。
是她的工具袋,里面装着爷爷传给她的九鼎无疾针,包针的隔层夹着一块小刀片,锋利无敌,削铁如泥。
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,她困在了行李箱里面。
也就是……有人把她装箱,抛进了水里。
她快速取出刀片,一划,帆布行李箱裂开。
再划,割布,再割布……
手臂伸了出来。
左手抱九鼎无疾针,右手扯掉卡在大腿上的烂箱子。
单臂划水,浮出水面。
死里逃生。
隐忍多时的眼泪冲出眼眶。
泪珠滴落水面,破碎的悲凉与她心脏碎裂的声音共鸣,千头万绪塞满身心。
她都离婚了,远走了,碍不着任何人了。
还有人暗算她。
心肠之狠毒,手段之残忍,赶尽杀绝,置她于死地!!
求生欲望驱动她快游。
她爬上了岸,瘫倒在一片杂草丛中。
缓过劲来,脑袋巨疼,后脑勺像是被锄头重击过,头骨要掉了似的。
她意识到害她的人把她塞进箱子前,重击过她的头。
头部受了伤。
赶紧摆针,摸穴位。
针扎通经络,放血祛淤堵,给自己治疗。
夜空中乌云遮盖残月。
天像阴间的倒影,阴气盖地,黑雾弥漫。
几只大黑鸟盘旋在空中,哀叫“呲呀~呲呀~呲呀~”。
天空己为她拉开去向来世的幕布,迎接她的死。
深更半夜不眠的鸟,赶来瓜分她。
她与阴气覆盖的夜空相对,与吃肉的黑鸟相对。
若非她师从时长天,一身绝学,今晚就是她的死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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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。
带着一身从地狱来的混沌,爬上玉峰山。
长天山庄,大开着门。
一个青衫、运动头、五短身材的女人,怀里抱棕树扫把,扫一下院子,手插进裤兜掏一颗花生糖出来吃。
“青姑。”时婉歪倒在门框上。
“谁在同我说话?谁来了?孝敬神医的礼品都有啥?”
青姑按一按长裤兜,嚼着糖,抱好扫把转过身来。
月牙眼睛一亮,“哈哈!我家婉婉回来了!”
扫把一丢,手插进裤兜掏。
蹦到时婉面前,正好掏出一颗糖,迎面塞进她嘴里。
“你怎么上来的?坐摩的?还是骑马?”
时婉泪流满面,“我死回来的!!”
青姑气得龇牙咧嘴,“难怪你瘦成排骨了,还穿块烂抹布,陆蓉、陆笙、陆玥欺负你对吗?”
青姑迎风一掌,劈裂围花坛的小红砖。
陆蓉陆笙陆玥是陆熹城的三个姐姐。
时婉小时候寒暑假回来的时候,爱跟青姑告状。
她长大一些,懂事了,学会了忍耐,只说陆家每个人都很好,青姑还记着那三朵带刺的金花欺负婉婉。
青姑肉手一扯,时婉被拖起来跑。
“走,先去看爷爷,等爷爷病好,姑姑上海市去帮你报仇!”
山庄中庭,青瓦红墙古传文化派精工建造的八角楼里,药香悠悠。
时婉进门后先跪,手搭在木床边。
“爷爷,呜呜呜……”
床上的白发老人闻声睁开了眼,“婉婉?”
“是我,爷爷。”
一双清亮又虚弱的慧眼凝着她的脸,“你有苦?”
“我离婚了,连遭人暗算……”
所有的委屈喷涌而出。
时长天仰面喘口气,“时青,扶我起来。”
“好。”青姑气得鼻孔朝天,掏出一颗糖,“气死藕也!快补补!”
走过去的时候再掏一颗糖,喂给时长天,“师傅,你也补补。”
时长天偏头,“不吃。”
“噢,那我再吃点,气死了,要点甜的,咕~”
时长天指矮柜,“打开。”
青姑照做。
“取出锦盒。”
青姑双手捧出一只精致的木质盒子。
时长天递给了时婉。
“这是捡到你当日,埋在奶粉里的金条,上面刻有字,你的生父母,身份不一般。我走了之后,你若孤苦,无依,就去找你的家人。”
“爷爷……”时婉泣不成声,“你只是感冒,身体会好的。”
她爬着去够时长天的手腕,摸上脉搏。
那只手却抬了起来,轻摇拒绝。
“爷爷活到97,寿限到了。”
临终,面对时婉,满眼的疼惜。
时长天语重心长的交代遗言。
“独木桥,锻炼胆小之人。大风大浪,造就强者。人世间的事与物,皆有它存在的作用。”
“我要走了,临了,给你两条路。”
“一、去报复,与陆熹城厮杀。”
“二、阴人害你,屡做屡败,可见苍天庇佑着你,你洪福齐天,朝前走,便是新生。”
时婉当即表态,“我选朝前走。”
没有丝毫犹豫的放弃了陆熹城。
并非她缺乏报复的本事,而是……最起码的纠缠都不想再给那个人。
爱死陆熹城的那个时婉,死在了江底。
前尘往事与她一同葬了。
重获新生的时婉,再看陆熹城,那不过是个死人。
对死人,不值得费一点精力。
时长天点头,“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。”
时长天大限己至,秦砚书赶来。
“爷爷。”男人进门先跪。
行完大礼,才看向时婉,端详她的脸,清逸的眉眼皱出裂痕。
“婉婉,你为何如此憔悴?”
时长天替时婉接了话,“她与陆家决裂了。”
秦砚书温润的俊脸泛起喜色,“是……是与陆熹城分手了吗?”
时长天深深看着他,“不错。”
秦砚书猛地头朝前栽,磕头,“师傅,请把婉婉托付给我,我必定一心一意对她,此生此世倾尽我全力守护。”
时长天眸光微凝。
思琢一瞬。
“砚书,我把你从狼嘴里救出来,教养你,传授你医术,我于你,有再造之恩,你于我,当信守承诺。”
秦砚书再磕头,脑门磕地上“咚、咚、咚”,连续三声。
“师父,砚书自小就喜欢婉婉,我在此发誓,定会像爱自己的命一样爱惜婉婉,若有违背,罚我无儿无女,不得善终。”
“爷爷,我……”时婉惊异抬头。
师哥的话说偏了啊。
时长天抬手阻止她说下去,“婉婉,这次……爷爷~给你做主了……”
似是心愿全了。
在世己无遗憾。
时长天一下蔫了,虚弱得说不动话。
“时青~”
“我在,师傅。”
青姑跪着走,挪到床边,递出一颗糖,“师傅,您补补。”
时长天歪过头去,再指柜子,“你把我的遗嘱拿出来。”
“好。”
青姑拉抽屉,取出来。
时长天双手交给秦砚书。
“你是我唯一的男弟子。我走完了人世路,不能再照顾婉婉和青青,我把她们交托于你,京城丹霞路18号楼也给你,足够你带着她们衣食无忧过一生。”
“你要记着……爱护婉婉,善待青青。”
“接了我的遗命,便不可辜负。”
“是。”秦砚书再磕头,“弟子定当牢记师命,绝不辜负。”
转眸再看时婉,眼睛闪烁亮光。
隔日。
玉峰镇上男女老少赶来奔丧,送别名扬西海的时老神医。
人们惊讶灵堂里摆着两副棺材。
秦砚书戴两双孝套,与众人解释。
“师妹时婉,得知爷爷病重,回家探病途中坠江,不幸遇难。”
于是,时婉死了,与收养她的爷爷同一天出殡,传在玉峰镇男女老少耳中。
玉峰山上,建起两座新坟。
长天山庄,人走,楼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