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后。
京城丹霞路18号,坐落在居民区里的老小楼,是一家私人诊所。
诊所名叫“砚安堂”。
砚安堂上下3层。
一楼,中西医药房及挂号收费处占一半空间。
剩下一半空间分布着老板兼主治医生秦砚书的诊室、供病人排队的区域、外伤治疗室、导医台,以及供病患休息的联排椅子。
二楼汇集输液室、仪器检查室。
爬上三楼,入眼,清一色的针灸治疗室。
从左起到走廊尽头,一共6间,每一间设有西张床位。
同一时段可为24位患者提供治疗。
医疗设施局限,远远不够供应需求量极大的病患市场。
过道上安设了软椅。
屁股大的患者缩着点坐,屁股小的让一丢丢给他人挤挤。
坐不下的人,他们靠墙站。
每个人都拿着从一楼带上来的治疗单,秦砚书开的。
患者们大眼小眼全部注视着治疗室。
期望下一个就轮到自己。
墙下,三个大男人挨着站。
一脸儒雅君子气的小男人问:“哥们挂的哪位医生?”
大饼脸男人憨笑:“听说姓时。”
寸头拽男冷着脸:“那女人天天戴口罩,没人见过她长啥样。”
儒雅小男人微笑:“我是朋友介绍来的,听说她会气功,行气下飞针,治伤痛很厉害。”
其他人加入进来聊。
“治疗效果没得说,就是排队难。”
“秦医生为什么不上来一起做?两位老师一起开工快一些啊。”
“秦医生临床医学毕业的,扎针技术没法跟时医生比。”
“其实三楼也有两位针灸老师,但百分之九十九的患者冲着时医生来,点名要她做。”
“25、26号进来,27、28号做准备。”护士打开门。
儒雅小男人风度翩翩的走过去。
迎面看到一个20来岁窈窕身段的白大褂,女的,戴着医用口罩,扎蓬松丸子头,露在口罩外的大眼睛发柔光。
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,儒雅男人笑着躺上床。
“你就是时医生?”
“是呀,您哪里不好?我看看。”
“啊!我网络作家一枚,长期宅家里写作,颈椎不舒服,近期伴随头晕头痛。”
“别担心,坚持一个疗程,你的病症会消除。”
“太感谢了。”
职业的缘故,儒雅男人对世间百态有着浓厚的兴趣,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时医生。
医生的眉眼有着画中仙子般不染尘埃的高洁之美,额头洁白无瑕,几缕发丝柔柔垂于耳际,小耳垂莹白如暖玉。
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,入耳甜丝丝,软乎乎,听着是个没脾气的女人。
她要是摘下口罩,这张脸,一定……
正意Y。
导医跑进来,火急火燎叫唤,“时医生,门口出车祸了,三位伤员跑进来求救,有个人需要接骨。”
“抱歉,您稍等,我下去一趟。”
时医生说完就走了。
儒雅小男人:干躺着。
倒是无妨,邂逅一个叫人心神荡漾的女子,等待也是一种美妙。
门外,时医生跑着下楼。
围在一楼排队开治疗单的患者发现了她。
人群一窝蜂涌过来。
“时医生、时医生,你今天忙得很啊?都排到70多号了。”
“时医生,我上周的中药吃完了,今天来复诊,待会儿上三楼找你哈。”
“时医生,我给你带了块火腿,你快拿着~”
导医使出浑身解数拔开五花八门的胳膊。
“大家别挤,有急诊伤员要治疗,时医生现在没空。”
“噢~那快让开,别耽误老师。”
老大妈喇叭嗓门一喊,所有人自觉退让,靠一边去继续排队。
时医生被带到外科治疗室。
一进门,她视力极好的眼睛捕捉到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场面。
五个大男人挤着外科医生。
一个是毛斌,额头破了,一大团卫生纸按住脑门,手指缝里都是血。
另一个眼角红肿,头发丝沾满灰尘乱蓬蓬,此人她不认识。
剩下三个分别是:陆熹城,和他的两个发小。
陆熹城右臂放在医生工作台上,看样子,需要接骨的是他。
时隔多年,陆熹城的外在有很大变化。
他戴着个黑色鸭舌帽,帽檐极低,压住一半剑眉,穿一件型男短袖黑体恤,肩部衬得及宽,发达的肌肉鼓起,下身穿黑裤,脚蹬黑平底鞋。
一副要去开追悼会的打扮。
与他当年酷拽炫的霸总风格天差地别。
再看他的面容,少了年少时期的意气风发。
俊脸似被搓磨过,脸皮重新塑造了似的,轮廓坚硬,老成之中带威厉,又冷,又傲,过分严重的疏离感,给他增添了一分戾气。
貌似全天下都亏欠了他。
他与菜市场老王都有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似的。
纵然命运将不该再出现的人揪出来带到时医生面前,足够震天动地,她看他们依然……行同死人。
医生眼中的死人,就是一个时代的完结,掀不起半分波澜。
秦砚书聘请的外科医生赶紧让出椅子。
“时老师,你坐。”
外科医生换一个工作台给毛斌清创。
时医生点点头。
坐下。
换一副外科专用手套。
摸了摸陆熹城摆在工作台上动弹不得的手,心里有数了。
左手抬起胳膊,右手执他的掌心,悠悠筋骨,找准骨缝。
咔!
好了。
她松手,压低声音,换一副沧桑的老气横秋声气指导,“接上了,你活动一下试试。”
这只手,在她眼皮底下抬了起来。
左边晃几下,右边摇摇,手指头抓抓抓不住的风。
发小祁京野惊喜,“这就好了?手到病除啊!难怪这小诊所塞满病员。”
发小彭郁竖起大拇指。
“啧啧!好厉害!医生尊姓大名呀?留个联系方式,你这技术,哥保你大富大贵。”
彭郁递手机过来,加好友二维码朝上。
陆熹城的话半路截住,“你们先出去,我有几句话想对医生说。”
六个男人拔腿就朝外走。
刚缝完针的毛斌,男医生协助他转移,换个地方去搞。
气氛微妙,时医生定睛看陆熹城。
那人眼底埋藏着一团千年老火,闪烁起异光。
陆熹城也在看她,在她眼皮底下,咧开了菲薄的唇。
“时婉!!”
似笑非笑,吊儿郎当的肯定语气。
时婉不知他怎么认出来的,也不在乎他的出现。
内心一摊死水,站起来就走。
忽的,眼前黑影闪过,大黑人堵住了门。
陆熹城慵懒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,“你竟然……骗了我!!呵!”
“这位先生,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话音刚落,一只大手伸向时婉的脸,她脑袋迅速偏移,保住口罩。
同时,反手勾贼,一巴掌铲飞陆熹城的帽子。
顿时眼前白光闪过。
她回头,便看到一个大光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