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刺破云层时,玻吕茜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。
圣城消失了。不是被摧毁,而是像被某种力量从世界上彻底抹去。没有残垣断壁,没有燃烧的余烬,只有一片平坦的、焦黑的土地,仿佛这里从未存在过任何建筑。她低头看向胸口,空洞中的龙血结晶微微发烫,像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,证明白厄确实存在过。
可当她跌跌撞撞走向最近的村庄,所有人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。
"白厄?"卖面包的老妇人皱眉,粗糙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,"没听过这个名字。"
铁匠铺的学徒擦着汗,熔炉的火光映在他年轻的脸庞上:"玄枵花艺?这条街上从没有过花店。"
酒馆的老板娘递给她一杯麦酒,眼神怜悯:"姑娘,你是不是撞到头了?"
玻吕茜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痛让她确信这不是梦境。他们不记得了。不仅仅是白厄,整个圣城的存在都被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。
她回到那片焦土中央,发现那朵蓝蔷薇己经长到半人高,茎秆粗壮如小树,花瓣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手指触碰花瓣的瞬间——
"小玻。"
白厄的声音,清晰得仿佛他就站在身后。
蓝蔷薇的花蕊里藏着一滴凝固的龙血,如红宝石般嵌在层层叠叠的蓝色花瓣中央。玻吕茜亚将额头贴上去,意识瞬间被拉入记忆洪流——
她看见湮灭之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,白厄并没有留在虚无之海。
他把自己拆解了。
-龙血化作结晶留在她体内,维持她破碎的生命
-记忆封印在这朵蓝蔷薇中,等待她的发现
-灵魂的最后一缕逃向现实,如风中残烛般微弱
"这是......"她颤抖着捧起花朵,声音哽咽,"你的退路?"
风中传来轻笑声。不是幻觉,因为蓝蔷薇的花瓣突然散开,露出中心一颗晶莹的种子,只有指甲盖大小,却散发着柔和的蓝光。
龙血蔷薇的种子。
三百年前玄枵亲手培育的品种,能在灰烬中重生。传说这种花只生长在龙族陨落之地,它的根系能穿透时空,连接生与死的界限。
种植的过程像一场仪式。玻吕茜亚在废墟中央跪下来,用双手挖开焦土。她的指甲断裂,指缝渗血,但土壤出奇地松软,仿佛在欢迎她的触碰。
每埋下一寸,就有画面涌入脑海——
-五岁时白厄偷偷给她带的糖果,包装纸是炼金公式,她花了三天才解开上面的谜题
-镜屋博物馆里他假装没发现她跟踪,嘴角却在上扬,故意在拐角处放慢脚步
-锈巷钟楼上他割破手腕时,血滴正好拼成她的名字,被夕阳染成金色
当最后一捧土盖上,整个大地突然震动。远处山峦上的积雪崩塌,鸟群惊飞,天空中的云层如漩涡般旋转。
地下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,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让她的牙齿发酸。
玻吕茜亚瞬间展开黑翼升空,只见原本圣城遗址的地面裂开巨大缝隙,像一张缓缓张开的嘴。一具庞大的龙骨缓缓升起——终焉使徒的完整遗骸,每一根骨头都漆黑如夜,上面刻满血色的符文。
花圃中的蓝蔷薇疯狂生长,藤蔓如活物般缠住龙骨,绽放出成千上万朵花。每朵花的花蕊中都有一点金光,如繁星般照亮废墟。藤蔓勒进骨缝,花朵在颅骨的眼窝中盛开,场面诡异而神圣。
"原来如此......"
白厄从来不是要封印终焉。
他要重塑它。
龙骨开始崩解,化作光粒被蓝蔷薇吸收。花朵相继凋零,结出果实,又很快腐烂。在最后一个果实裂开时,里面滚出一颗珍珠般的种子,表面流转着七彩的光晕。
玻吕茜亚伸手去接,种子却突然悬浮到与她胸口平齐的高度,缓缓旋转。
龙血结晶从空洞中飘出,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与种子融合。
强光爆发,她不得不闭上眼睛。光芒中,她听到心跳声——不是一颗,而是两颗,节奏从混乱逐渐同步。
当光芒消退时,她怀里多了一个婴儿。
蓝发如丝绸般柔软。
右臂有晶体纹路,像冰裂纹瓷器般美丽脆弱。
睁眼的瞬间,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星芒,随即恢复成普通婴儿的懵懂。
"这次......"玻吕茜亚轻抚婴儿细软的头发,指尖擦过他微皱的眉头,"该我教你怎么用炼金术了。"
婴儿抓住她的一缕银发,咯咯笑起来。这笑声太过熟悉,让她眼眶发热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新城的轮廓正在晨雾中显现。有商队经过废墟,骆驼铃铛声清脆悦耳。领队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,好奇地张望这个怀抱婴儿的银发女子。
"要搭车吗?"他招呼道,指了指身后的篷车,"前面就是新建的昙都,听说那里的医馆很不错。"
玻吕茜亚摇头,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。婴儿在她怀里安静下来,小手无意识地按在她胸口的空洞处,那里现在盛开着小小的蓝蔷薇纹样。
在她身后,最后一朵蓝蔷薇悄然绽放。花瓣上的露珠滚落,渗入泥土。
地下极深处,某种庞大的存在翻了个身,又沉沉睡去。它的梦境里,有蓝色的花海,和两个并肩行走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