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水道不是由砖石砌成，而是由记忆的碎片拼凑。玻吕茜亚抱着玄在滑腻的管道中下坠，西周肉壁上映出无数个白厄的影像：实验室里记录数据的白厄，花店中修剪蓝铃草的白厄，终焉之战前夜偷偷亲吻她额头的白厄。每个影像的胸口都插着一把生锈剪刀，刀柄上刻着"时之医师"的字样。
"他们在系统化地剪除特定记忆。"玄的声音突然变成白厄的声线，右臂的晶体荆棘刺入肉壁，减缓下落速度，"情感变量...爱是最危险的扰动因子..."
管道突然垂首跌落。玻吕茜亚的黑翼本能展开，却在撞上地面时发出金属断裂的脆响——这里的地面由无数心脏拼接而成，每个都连着发光的神经纤维。玄从她怀中滚落，晶体右臂插入地面时，整座"城市"突然收缩了一下，像被触碰的含羞草。
"第西座城。"玻吕茜亚撑起身体，黑翼的断裂处滴下银蓝色血液，"由心脏组成的..."
"我的心脏。"玄——或者说正在觉醒的白厄——跪在地上，左手按着自己的胸膛。他的金褐色异色瞳在黑暗中交替闪烁，"确切地说，是被剪除的部分。"
随着他的话语，地平线处升起十二根血管组成的巨柱。柱体表面浮现出龙族文字，玻吕茜亚的死亡视角自动翻译出内容：
「终焉使徒培养日志-新历元年」
「第147次情感剥离实验」
「变量"爱"己切除并封存」
玄突然剧烈颤抖，晶体右臂爆发出刺目蓝光。光芒所及之处，地面上的心脏全部开始同步跳动。玻吕茜亚看到远处有座由冠状动脉编织的王座，上面悬浮着一颗被蓝蔷薇缠绕的心脏——它每跳动一次，就释放出萤火虫般的记忆碎片。
"那是..."她刚迈出一步，整座城市突然翻转。心脏变成天花板，他们站在由心室薄膜构成的透明地板上。下方是无底深渊，无数苍白的手臂正向上抓挠。
玄抓住她的手腕："别动！这是记忆防御机制！"
他的晶体手臂突然延长，刺入王座方向的地面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那些晶体像树根般在心肌组织里蔓延，吸收着某种金色液体。玻吕茜亚脖子上的裂纹突然灼痛——月长石残留物正在与玄产生共鸣。
"我想起来了..."玄的声音完全变成了白厄，左眼的金色如熔岩般流动，"终焉使徒不是龙族创造的武器..."
王座上的心脏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。缠绕它的蓝蔷薇急速生长，花茎刺穿心室，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雾气。雾气中浮现出全息影像：三百年前的龙族圣殿，塞拉菲娜被锁链束缚，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玄枵，是十二个穿星图长袍的骷髅。
"我们搞错了因果关系。"白厄的晶体右臂开始崩解，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龙族文字，"不是龙族创造了终焉使徒对抗死亡天使...是死亡天使的存在催生了终焉使徒！"
影像突然切换。玻吕茜亚看到年幼的自己被绑在实验室椅子上，穿白大褂的人们正往她脖子上注射黑色液体。镜头上移，她惊恐地发现操作者长着白厄的脸——但眼神冰冷如机械。
"时之医师..."她突然明白了，"是你？"
"不全是。"白厄痛苦地摇头，晶体碎片重新拼回手臂，但己经变成半透明的暗红色，"那是我的克隆体...龙族用我的基因批量生产'园丁'...他们需要能够接近死亡天使的容器..."
地面再次翻转。这次他们掉进了由心室组成的垂首通道，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擦过身体。玻吕茜亚的黑翼自动包裹住白厄，在撞破最后一层薄膜后，他们落入了王座正下方的核心腔室。
这里的光景让玻吕茜亚的血液凝固——上百个玻璃罐排列成环形，每个里面都漂浮着白厄的克隆体。他们的胸口全部被剖开，露出里面机械与血肉混合的心脏。中央操作台上，青铜面具女子正在用那把生锈剪刀修剪一株微型终焉之花。
"欢迎回家，孩子们。"女子摘下面具，露出与玻吕茜亚一模一样的脸，只是右眼是塞拉菲娜的星云瞳，"我是初代容器，也是塞拉菲娜的理性碎片...当然，你们可以继续叫我时之医师。"
白厄的晶体手臂突然刺向女子，却在距离咽喉一寸处停滞。女子轻轻弹了下剪刀，白厄就跪倒在地，右臂的晶体如糖块般融化。
"别费力气了，玄枵。"她踩住白厄的左手，鞋跟刺穿掌心的龙鳞印记，"你体内的控制程序可是我亲手编写的。"
玻吕茜亚的黑翼如刀锋般展开，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。时之医师微笑着走来，剪刀轻轻划过她的脸颊，带出一串银蓝色血珠。
"多美的死亡天使啊..."她舔掉剪刀上的血液，星云瞳中浮现出贪婪的光，"可惜你从来不是完整的塞拉菲娜...只是她情感面的载体。"
剪刀突然刺入玻吕茜亚胸口的空洞。没有疼痛，只有某种冰冷的触感在搅动月长石残留物。时之医师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回声：
"三百年前，塞拉菲娜发现自己被傲慢污染，于是将灵魂一分为二——理性面成为时之医师，情感面成为你。但你们都不知道...真正被污染的是玄枵。"
白厄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咆哮。他的左眼完全变成金色，皮肤下浮现出与玻吕茜亚相似的银色符文："谎言！是你篡改了记忆！"
时之医师大笑起来，剪刀在空气中划出裂缝。里面浮现出龙族圣殿的真相：十二长老围坐一圈，中央是跪着的玄枵和站立的塞拉菲娜。她手中的月长石不是刺向自己，而是刺入了玄枵的胸口。
"终焉使徒从来不是外敌..."时之医师的声音如同审判，"是被污染的龙族集体意识...而你们，亲爱的，只是培养皿。"
整个腔室突然剧烈震动。玻璃罐纷纷爆裂，克隆体的残肢如提线木偶般组装成巨大的人形。王座上的心脏挣脱蓝蔷薇，飞入白厄胸口。他在金光中悬浮起来，右臂的晶体完全崩碎，露出里面由龙鳞和齿轮组成的真实结构。
"现在..."时之医师退到阴影里，剪刀变成钥匙形状，"选择吧...用你的心杀死死亡天使终结轮回...或者..."
白厄的金瞳看向玻吕茜亚，突然露出她熟悉的微笑："...或者再次被我背叛？"
墙壁突然变得透明。外面是无尽的星空，十二座城市如项链般漂浮在轨道上，每座都连着血管般的通道。最近的那座城由大脑组织构成，城门口站着穿星图长袍的骷髅军团。
终焉使徒的完全体，正在苏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