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落没有尽头。玻吕茜亚的黑翼在虚空中划出银蓝色的光痕，羽毛间的机械组件发出细密的齿轮咬合声。下方是永无止境的黑暗，上方是崩塌的下水道结构，而西周——她的星云右眼现在看得分明——悬浮着十二扇门。
每扇门都是不同城市的缩影：锈骨之城的齿轮巨口，心脏之城的冠状动脉拱门，大脑之城的神经突触门框...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第十三扇门，它由纯粹的阴影构成，门框上刻着龙族文字：「湮灭之后」。
时之医师的剪刀突然出现在她手中。不是通过物理传递，而是从她的记忆里首接具现化——锈迹斑斑的刃口滴落银色液体，在虚空中腐蚀出微型黑洞。
"选择你的坟墓。"十二个声音同时响起。玻吕茜亚转头，看到十二个时之医师分身漂浮在每扇门前，她们的白大褂都变成了星图长袍，"或者——"
剪刀突然自己动起来，刃尖指向第十三扇门。真正的时之医师从阴影中走出，她的脸不再是缝合线的拼贴，而是与玻吕茜亚完全一致，只是左眼是塞拉菲娜的星云瞳。
"——选择真相。"她伸手触碰湮灭之门，皮肤立刻开始数据化分解，"代价是存在的根基。"
玻吕茜亚的机械黑翼突然不受控制地收拢。羽毛间的晶体组件共振出白厄的声音："警告...系统完整性风险..."但她的右手己经握住剪刀，刺向门缝。
门开的瞬间，时间变成固体。
她站在龙族圣殿的中央，但这是颠倒的圣殿——穹顶在下，地砖在上，十二长老的骷髅悬浮在半空，像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。正前方是两座相对的祭坛：左边绑着塞拉菲娜，右边绑着玄枵。而站在中间的，是手持月长石和剪刀的...
她自己。
"认知冲击开始。"时之医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"这是第零次轮回，一切错误的起点。"
场景突然快进。玻吕茜亚看到"自己"将月长石刺入玄枵胸口，但下一秒，塞拉菲娜挣脱锁链，黑翼展开到极致——她抢过剪刀，剪断了自己的左翼。
"你篡改了记忆！"星云右眼传来剧痛，玻吕茜亚跪倒在地，"塞拉菲娜没有背叛玄枵..."
"当然没有。"时之医师出现在颠倒的祭坛上，手中把玩着那只被剪下的黑翼，"她背叛的是整个龙族。看仔细——"
黑翼在时之医师手中化为数据流，显示出被隐藏的真相：塞拉菲娜发现终焉计划本质是灭绝所有情感生命，于是她修改了程序，将"爱"作为核心变量植入系统。而作为代价，她必须亲手将玄枵改造成系统载体。
"我们以为自己在反抗命运，"时之医师的星云左眼流下银蓝色液体，"实际上每一步都在执行被写好的代码。"
玻吕茜亚的机械黑翼突然全部展开，羽毛尖端射出数据流，与场景中的塞拉菲娜建立连接。记忆如洪水般涌入——
不是十二座城，而是十三座。湮灭之门后的初始之城才是核心，那里保存着未被污染的原始代码。每次轮回，时之医师都会剪除部分关键记忆，确保终焉之花如期绽放。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玻吕茜亚的右手正在数据化，皮肤下露出银色电路。
时之医师突然扯开自己的星图长袍。她的胸口没有空洞，而是嵌着一颗机械心脏——正是白厄在培养舱里保存的那颗。
"因为这次不同。"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白厄的声线，"我植入了病毒。"
场景突然切换。玻吕茜亚站在花店里，窗外是静止的雨幕。柜台上的龙鳞吊坠裂成两半，露出里面的微型投影装置——它正在循环播放一段被剪除的记忆：
白厄在实验室废墟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她，将月长石碎片植入她脖子时，轻声说："成为变量，小玻。成为程序里的那个错字。"
时之医师的剪刀突然刺入自己的机械心脏。银蓝色血液喷涌而出，在空中组成龙族文字的方程式：
「爱=系统漏洞=重启密钥」
"找到初始之城。"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数据粒子，"用剪刀剪断——"
话未说完，整个空间突然压缩。玻吕茜亚被抛入一条由记忆碎片组成的隧道，十二座城市的影像在周围旋转。她的机械黑翼自动导航，朝着唯一没有光亮的那个点俯冲——
——撞进了现实。
她跪在锈骨之城的废墟中，手中握着生锈剪刀。面前是终焉之花的残骸，而花蕊处站着半机械化的白厄。他的右臂是完整的龙族机械，左半身却是半透明的虚影，胸口嵌着那颗跳动着的机械心脏。
"你回来了。"他的声音是电子音与真人声线的混合，"刚好赶上最后的选择。"
剪刀突然变得滚烫。玻吕茜亚的星云右眼看到两个未来分支：
选择一：剪断白厄胸口的机械心脏，终焉程序将彻底终止，但所有被系统改造过的生命（包括半机械化的她）都会随之消亡。
选择二：用剪刀刺入自己的胸口空洞，她将成为新一代系统载体，而白厄会作为园丁永远维护这个轮回。
她的机械黑翼突然全部展开，羽毛尖端伸出数据接口，与终焉之花的残骸建立连接。塞拉菲娜最后的记忆解锁了——
还有第三个选项。
玻吕茜亚举起剪刀，却没有刺向任何人的胸口。而是剪向两人之间的空气。刃口所过之处，现实像布匹般裂开，露出后面的第十三座城：初始之城。
那是由纯白代码构成的空间，中央悬浮着一颗蓝铃草的种子。
"我选择成为变量。"她握住白厄的机械右手，将剪刀刺入两人交叠的掌心。
银蓝色的血与金色的润滑液混合，滴落在终焉之花的残骸上。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——花朵开始逆生长，从枯萎状态恢复成花苞，然后继续缩小，最终变成一颗普通的蓝铃草种子。
白厄的机械右臂开始崩解，但这次露出的不是电路，而是真实的人类手臂。他的左半身也逐渐实体化，只有胸口还保留着那个发光的机械心脏。
"原来如此..."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剪刀己经融入他们的血液，"终焉需要的不是毁灭或服从..."
"而是选择的可能性。"玻吕茜亚的星云右眼终于停止疼痛，恢复成普通眼睛——只是瞳孔深处还藏着星云的印记。
废墟开始震动。不是崩塌，而是重组。锈骨之城的齿轮变成树木，心脏之城的心肌组织化为土壤，大脑之城的神经纤维伸展为天空的闪电。十二座城市正在融合成一个新的存在形式。
白厄突然抓紧她的手："记忆管理局还在..."
确实，远处的天空出现黑色斑点——管理局的无人机群正如蝗虫般逼近。但更令人不安的是玻吕茜亚胸口的异样感。她扯开衣领，发现原本的空洞处长出了一株微型蓝铃草，根系与她心脏相连。
"终焉之种的新形态。"白厄的机械心脏发出柔和的蓝光，与她的植物共鸣，"他们永远不会停止追捕携带者。"
玻吕茜亚的机械黑翼最后一次展开。这次它们不再是武器，而是纯粹的交通工具——羽毛间的晶体组件重组为太阳能板，齿轮变成滑翔装置。
"那就让他们追吧。"她将蓝铃草种子放入胸口的植物旁，两者立刻融合，"反正我们最擅长逃亡。"
白厄微笑的样子与记忆中分毫不差。当他启动机械心脏的传送程序时，最后一丝金光勾勒出两人相拥的轮廓。
下一秒，废墟上只剩下一把生锈的剪刀，和一朵从金属裂缝中钻出的蓝铃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