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计先生的怀表在桌面上轻轻晃动,表盖敞开,露出那颗银色的种子。
玻吕茜亚盯着它,星云右眼中的星系缓慢旋转,试图解析其中蕴含的异常时间流。种子表面光滑如镜,却映不出任何倒影,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吞噬光与影的奇点。
“他不是第一个。”玄枵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。他站在花店二楼的窗边,机械义眼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——昙都的街道上标记着十几个红点,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时间:“11:59”。
“这些人的怀表都停了?”玻吕茜亚问。
“不止。”玄枵的右臂晶体微微闪烁,暗红色杂质像血液般流动,“他们的存在本身正在被‘修正’。”
他调出一段监控录像:面包店的老板娘在擦拭柜台时突然僵住,皮肤从指尖开始化为银白光点,最后整个人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,只剩下工作服瘫在地上。更诡异的是,周围的顾客毫无反应,仿佛她从未存在过。
玻吕茜亚的胸口传来一阵刺痛。金银昙花印记的边缘己经彻底变成银色,纹路如同根系般向西周蔓延。她伸手触碰种子——
冰冷。
静止。
像触碰到了时间的尸体。
“他们在消失,”她低声说,“因为这条时间线不该存在。”
钟楼的地下室比昨日更加寒冷。
银白色的根须己经爬满了墙壁,像一张巨大的蛛网,将整个空间包裹。莱拉博士的仪器散落一地,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,最终全部归零。她本人站在井边,手中的扫描仪对准井底,声音颤抖:
“能量读数……完全混乱了。这不是普通的时间回溯,而是两条时间线在互相覆盖。”
玄枵蹲下身,机械义眼锁定井底。在常人无法看到的维度中,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——井底深处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银色种子,表面布满裂痕,而每一道裂痕中都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,像是凝固的血。
“时之种在‘发芽’。”他轻声说。
玻吕茜亚的星云右眼突然刺痛。视野被强行拉入另一个维度——她看到三百年前的塞拉菲娜跪在同样的井底,黑翼破碎,手中紧握一颗银色种子。而在她面前,站着一个与玄枵容貌相同、却浑身笼罩在暗红光芒中的男人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轮回?”男人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,“时间只会选择最强的分支。”
塞拉菲娜抬起头,嘴角溢出血丝:“那就让它选择……我种下的这一条。”
她将种子狠狠砸向地面——
玻吕茜亚猛地跌回现实。
莱拉博士正惊恐地看着她:“你的眼睛……!”
玄枵一把抓住她的肩膀。玻吕茜亚这才发现,自己的星云右眼正在渗出银白色的液体,而视野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滤镜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玄枵的声音紧绷。
玻吕茜亚抬手擦去眼角的液体,银白纹路己经蔓延到她的手腕:“塞拉菲娜不是要封印时间……她是要种下一条新的时间线。”
花店的门铃在午夜响起。
玻吕茜亚猛地抬头,镰刀“缄默”己在手中。玄枵的右臂晶体瞬间展开成战斗形态,机械义眼锁定门口——
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外。
无面少女艾莉西亚。
她本该死在终焉之战中,如今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,手中握着那把本该被销毁的剪刀。她的白色连衣裙一尘不染,唯独胸口别着一朵银色的昙花,花瓣边缘泛着暗红。
“你们被骗了。”她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,“这里从来不是新世界——”
剪刀轻轻划过空气,一道银光闪过。
花店的墙壁如纸张般被裁开,露出后面的景象——昙都的街道正在崩塌,建筑像沙粒般消散,而远处的钟楼化为了一棵巨大的银色树木,根系缠绕着无数静止的人影。
“——这里是时之种的苗圃。”
玄枵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。
数据流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视觉神经,却无法解析眼前的景象。他的右臂晶体突然传来剧痛,暗红色杂质如同活物般蠕动,在表面形成诡异的纹路——那是一个古老的龙族符号,意为“错误”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系统明明重置了……”
艾莉西亚歪着头,无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嘴:“系统只会覆盖错误,不会消除根源。”
她举起剪刀,刀尖对准玄枵的机械义眼:“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会出现断层吗?为什么你的右臂会‘锈蚀’?”
剪刀轻轻一划——
玄枵的眼前闪过陌生的画面:
他站在钟楼顶层,脚下踩着另一个自己的尸体,手中的月长石匕首滴着暗红的血。
“因为……”艾莉西亚的声音如同叹息,“你才是被覆盖的那条时间线。”
玻吕茜亚的镰刀呼啸而出,却在触及艾莉西亚前被银光弹开。
无面少女的身影如雾气般消散,只留下剪刀悬浮在空中,刀尖指向花店的地板。地板之下,银白色的根须正在疯狂生长,穿透木质结构,缠绕上玻吕茜亚的脚踝。
剧痛伴随着记忆的洪流涌入她的脑海——
她看到塞拉菲娜在最后时刻将时之种交给了一个小女孩。
她看到那个小女孩剪开了时间,种下新的分支。
她看到自己胸口的昙花印记根本不是封印,而是——
“标记。”艾莉西亚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,“你是她选中的园丁。”
剪刀突然坠地,刺入根须的中心。
整个花店开始崩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