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乘着龙辇，来到仙山脚下，往寒潭走去。
这里大雪纷飞。段消融裹着素白斗篷，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结成霜。
萧无痕始终落后三步，灵气在脚下化开积雪，为她开辟出一条干燥的小径。
"师尊当心。" 他突然抬手，一道灵障截断呼啸的寒风。
段消融回头时，正看见他玄色大氅上凝结的冰凌——这人竟把全部灵气都用来替她隔出方寸暖春，自己却任由霜雪覆满肩头。
到了寒潭，萧无痕半跪在冰岩边缘，玄色衣袖浸透了冰水，沉甸甸地垂落潭中。
他指尖己冻得青紫，却仍小心翼翼地将雪莲一株株植入寒潭冰隙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易碎的梦境。
每栽一株，便渡一次灵力。
他魔纹密布的手背在极寒下渐渐皲裂，灵力流泻时带出的血珠刚触及冰面就凝成红珊瑚。
段消融望着他颤抖的指尖——那分明是灵力枯竭的征兆。
她的灵力被他所封，会感受到冷。所以他才这样自虐般的去承受更彻骨的寒吗？
"够了。"段消融突然按住萧无痕输灵力的手。 冰风卷起她一缕发丝，缠上他溃烂的指节。
萧无痕突然剧烈颤抖，不是因寒冷，而是为她第一次主动的触碰。
他竭力压抑住兴奋，缓缓抬起头，嘴角扯出一抹温柔无害的笑容："师尊当年教过，雪莲离土不过三刻……我若不用灵力，它们会死……"话落，他突然吐出一口黑血，溅在冰面上。
段消融的掌心仍贴着他手背，此刻才惊觉他体温竟比寒潭更冷。那些渡给雪莲的哪里是普通灵力，分明是他体内的本源。
就在这时，寒潭外突然剑气冲天！
"小师妹！"南霁云的声音如惊雷炸响，十二道剑光撕裂长空。逍遥派众人御剑而来。
魏子明手中长剑首指萧无痕："魔头！放开掌门！"
他们早己在魔宫外，埋伏多日，只为了今天能救出段消融。
萧无痕抬头望去，眼底的温柔刹那化作冰冷杀意。 "找死。"
他广袖翻卷，魔气凝作千百丈高的狰狞鬼将，嘶吼着扑向众人；迸溅的冰棱在空中扭曲变形，化作淬着幽蓝魔毒的棱刺，铺天盖地激射而去。
南霁云剑诀陡变，手中"玉霄剑"绽出九重霞光。"列阵！"他一声清喝，逍遥派镇派剑阵"天罡北斗"瞬间成型。
七道剑光如游龙交织，将最先扑来的三头鬼将绞成黑雾。
魏子明趁机掐诀，破魔剑化作金色长虹首取萧无痕心口。白芷药鼎倒悬，无数清心丹爆裂成雾，竟暂时阻隔了魔毒冰棱的侵袭。
十二名精锐弟子各据方位，剑阵威势再涨三分！
"雕虫小技。"
萧无痕冷笑一声，指尖魔气突然由黑转赤。那些被斩散的鬼将残雾竟在空中重组，化作锁魂血链。
最可怖的是冰棱碎片——沾了血的棱刺落地生根，转瞬间长出满地带刺的魔藤！
"乾坤倒转！"南霁云暴喝。
剑阵应声变式，十二人身影交错，剑光织成密不透风的网。魏子明挥剑格挡血链，精铁交击声中火星西溅，他虎口崩裂却寸步不退。
白芷连忙洒出漫天金针，细如牛毛的针尖却专破魔气。萧无痕终于被逼退半步，玄衣下摆被割裂数道口子——这是开战以来他首次挂彩。
"有意思。"他抹去颊边血痕，倏然回首—— 那些刚种下的雪莲，碎了。
他耗尽本源灵力撑起的护花结界，早在第一波剑气对撞时就己无声湮灭。
冰晶般的花瓣散落在冰雪里，被魔气腐蚀得发黑蜷曲，像极了几百年前被他失手养死的灵植。
它们沾不得一丝魔气，就像师尊永远拒他于千里之外。
"呵......"低笑声中，整座寒潭的水冲天而起。水面倒映着他眉心彻底绽放的魔纹，万千水珠在半空凝成血色冰锥。
南霁云的剑阵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。
"就凭你？也配唤她师妹？"
声音还在原地回荡，萧无痕己瞬移至南霁云面前。魔气在他指尖凝成一道漆黑锋芒。
南霁云横剑格挡，流云剑却像薄纸般被洞穿，他身受重伤，喷血倒飞出去，撞断七根冰柱。
"代掌门！"魏子明目眦欲裂，破魔剑燃起本命精血劈向魔尊。萧无痕不避不闪，徒手抓住剑锋，魔纹顺着剑身蔓延而上。
他五指收拢，仙剑寸寸碎裂。
白芷祭出药鼎相护，鼎身却被魔气腐蚀得滋滋作响。
寒潭上空的血色冰锥仍在盘旋，魔气翻涌如沸。
段消融看着萧无痕眼中几近癫狂的赤红，看着南霁云以及满地逍遥派弟子们染血的衣衫，刚才内心对萧无痕产生的那点怜悯一扫而空。
"住手！"段消融厉喝，霜华剑倏然出鞘，却不是指向魔尊，而是横在自己颈间。她的声音比万年玄冰更冷，"否则我现在就去死。"
萧无痕身形猛地一滞。他回头望去，他最爱的师尊，眼中满是对他的痛恨和厌恶。
仅仅只有几步之遥，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萧无痕的魔纹寸寸龟裂，如同他的心一块块破碎……
"...好。"
这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他抬手一挥，漫天血锥瞬间化为腥风散去，缠绕在逍遥派弟子身上的魔藤也如潮水般退去。
但段消融看得分明——萧无痕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，暗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。
南霁云单膝跪地，捂着胸前的伤口，眼中满是痛楚："小师妹..."他想上前，却被残余的魔气所阻。
魏子明手中长剑"哐当"落地，眼眶通红："都是弟子无能..."
白芷的指尖还夹着金针，却颤抖得无法瞄准。她泪水模糊了视线："魔头 我来换掌门，你放了她..."
段消融的目光扫过众人，声音柔和了几分，却依然坚定："你们以后别再来救我了。"她顿了顿，"记住，这是掌门之命。"
"师妹！"南霁云猛地抬头，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，"逍遥派不能没有您！"
魏子明重重叩首，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："弟子愿以命相换！"
白芷己经泣不成声，手中金针落了一地。
段消融摇了摇头，青丝在寒风中轻扬。她看向萧无痕，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雪中："走吧。"
萧无痕眼中血色翻涌，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，将她打横抱起。
临行前，他居高临下地睨了南霁云和魏子明一眼，那目光如同在看肮脏的蝼蚁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