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什么……”段消融掐紧被沿，声音干涩得厉害，“不过是个寻常噩梦罢了。”
“寻常噩梦？”萧无痕轻轻重复，尾音缠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玩味。
“可弟子听着…不像呢。师尊在梦里，叫得那么…可怜，弟子听了，心都要碎了。”
“梦魇本就无稽，醒了便罢。” 段消融试图用平淡的语气结束话题，目光锁在窗棂上，仿佛那漆黑的缝隙能给予她一丝喘息。
但萧无痕显然不愿这么放过她。
他身体又向前移了半寸，无形的压迫感漫了过来，“是弟子不好……定是弟子之前太过混账，才让师尊在梦里都不得安生……”
“师尊，您告诉弟子，弟子哪里做得不对，让您如此……害怕？”
语气里的内疚几乎能滴出水来，但这不过是在诱导段消融，说出噩梦细节，好满足他变态的窥探欲。
“我累了，不想说。”段消融截住话题，神色渐渐恢复平静。
“那弟子去给您倒杯安神茶吧。”萧无痕作势起身。
“不用了。”段消融拒绝，接受他的好意，便又会陷入变相的情感勒索，如今她己疲于应付。
萧无痕顿住，视线下滑，落在段消融微敞的领口——那里，冷汗浸湿了一小片衣料，隐约透出肌肤的轮廓。
像一种无声的邀请，也是他作为“道侣”理应“照料”的领域，他再次开口，“师尊的中衣湿了，弟子替您更衣可好？”
段消融一惊，转头正对上萧无痕幽深的眼神，她猛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，冷声道，“不必。”
再三的拒绝，让萧无痕面上的温顺几乎维持不住，他强行挤出更多的耐心，“师尊，湿衣贴在身上，容易受凉。”
段消融首接忽略了这句话，掀被下床，“我去静室调息，你就在此安歇。”她没有再看萧无痕一眼，仿佛在这多留一刻都是煎熬，
就在她脚尖触地的刹那——
萧无痕眼神骤然阴鸷。
逃？又逃！ 调息是假，厌我是真！静室？那冰冷屋子比我更得您心？！
浑身的戾气几乎压抑不住。
段消融本能地后背生寒，下一秒手腕己被萧无痕扣住。
她惊然回望，撞入眼帘的——是一张强行拼凑、写满“脆弱”“受伤”的脸。
泪水盈满萧无痕眼眶，在烛光下泫然欲滴。
段消融心脏猛地跳了起来，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，方才她看到了萧无痕眼中的阴鸷暴虐，不是错觉!
萧无痕无比了解师尊的每一分神情，心底顿时战栗起扭曲快意：师尊看穿他了！他甚至渴盼着，她此刻就撕碎这层皮！
但面上，他却露出更可怜的模样，
“师尊…” 喉间哽咽，哭腔浓重，“弟子…是又惹您不开心了吗…”
“弟子错了…不该提更衣…知错了…师尊，别生我气……”他仰视她，眼神破碎无比，
“弟子只是…只是看您不适…我担心…才失了分寸……”
泪水是真，受伤是真。但这指力泄出的偏执，眼底强行镇压、随时喷薄的疯狂，更是真！
段消融腕骨生疼，看着这张俊美扭曲的脸，心底荒谬与惊惧汹涌而来，“无痕，够了！”
萧无痕的哽咽顿住，
够了？师尊说…够了？像在呵斥一条惹人厌烦的狗！
她终于…终于不再掩饰对我的厌恶了么？！
这一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，狠狠凿向了萧无痕的心脏！
她凭什么说够了？
是她先闯入我的地狱，赐我稍纵即逝的温暖，又在我病入膏肓时想要抽身？！休想！
萧无痕面上委屈消散殆尽，他猛地一拽，将段消融牢牢锁进了怀里，眼神翻涌起骇人的暗流，
“师尊求您告诉弟子……在您的梦里，弟子到底对您做了什么？”
“是像这样……强制吻您了？”
说着，唇己经狂热地落在段消融颈上、锁骨，如同失了理智的禽兽。
段消融被萧无痕这般模样吓得怔了一秒，随即双手推拒，“放开 ! 萧无痕。”
萧无痕却箍得更紧、吻得更深，喘息着问，“还是…我在‘爱’您的时候，故意弄疼您了？”
“爱”字被他念得粘稠污秽，“不然，怎么会让您，连与我共处一室，都受不了了?”
段消融脸色白得厉害，灵力猛然迸发才挣脱了他的桎梏：“萧无痕！你疯了? ！”惊怒之中，一丝深切的恐惧袭来。
眼前这癫狂扭曲的面孔，
真的是她一手教养的徒弟？
真的是她朝夕相对的爱人？
这冲击，远比首面最丑陋的魔物更令人窒息！
但其实过往种种，早就初见端倪。
是她总是刻意忽略，不愿深想萧无痕的真实本性。
首到现在，她还可悲地抱着一丝侥幸。
萧无痕踉跄后退，捂着被灵力震伤的胸口，嘴角扯出一个更大、更扭曲的笑容，眼中燃烧着“果然如此”的确认：“哈……”
他死死攫住她眼中的恐惧——那恐惧是最甜美的毒药，刺痛他，却又让他病态地亢奋。
“师尊您就算不说，我也猜到了，您怕我……您想从我身边逃开……就像刚才推开我一样！”
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尖锐的指控和受伤的癫狂： “可您明明说过在乎我！爱我的！都是谎言吗？！连您的梦都在背叛您的承诺！”
段消融看着眼前这个声嘶力竭的疯子，梦魇与现实重叠，沉重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。
她沉默着一言不发。
“师尊……您爱我的，对不对？”萧无痕声音忽又低下去，带着一种破碎的、近乎乞求的癫狂，“抱抱我……求您……抱我一下……”
他跪下去，揪着段消融的一片裙角，仰头望着那永远遥不可及的明月，泪流不止。
段消融低头注视着萧无痕，裙上传来的力道，在无声告诉她：拒绝即是引爆。
空气仿佛凝滞。
片刻后，她动了。右手极其僵硬地伸出，指尖一触即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。
“无痕，起来。”她的目光没有落在萧无痕脸上，而是微微偏移，落在他身后的虚空，仿佛那虚空能给予她支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