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霁云用广袖为她挡住冷风："师妹，那我陪你一起去。"
"等找到师侄，我们一起......好好送他。"
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，像是怕触及了师妹的伤心事。
山风掠过竹林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南霁云始终稳稳扶着段消融。
"小心石块。"他低声提醒，手掌虚护在她身后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段消融望着不远处的悬崖，忽然轻声问："师兄当年为何觉得…我该当掌门？"
南霁云笑了，那笑容里含着太多说不尽的情愫："因为只有你，能把逍遥派带到更高的地方。"
他顿了顿："而我，只要看着你就好。"
“可我没当好。”段消融的声音突然哽住。
南霁云抬手拂去她肩头落雪，温声安慰："师妹，这不是你的错。"
悔意的眼泪渐渐在段消融眼眶凝结，为那些枉死的弟子们。
如今她竟还要去收罪人的尸体。
"不去了。"段消融突然转身，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细雪，"回吧。"
南霁云愣了愣，目光落在师妹攥紧又松开的手上，那修长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又因克制而缓缓舒展，昭示着主人紊乱至极的心绪。
“怎么了，师妹。”
南霁云担心的走到她面前，便看见她眼底凝结的泪光，像寒潭表面将碎未碎的薄冰，倒映着三百年来独自咽下的风雪。
南霁云的心骤然疼了起来。
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生病喝药时，会向他讨要蜜饯的小师妹；想起她第一次手刃魔修后，惊惧地躲在他房里，哭湿了半个枕头的夜晚。
从何时起，她连落泪都要凝成冰，连脆弱都要藏进剑鞘？
他陪在她身边三百年，竟一首没有察觉，只当是师妹修了无情道的缘故。
这是他的错，是他的疏忽。
"师妹......"
南霁云自责的上前，想要安慰，想了想，最终将人轻轻拢入怀中，叹了一口气，“人非草木，孰能无情?”
听到这句话，斗篷下那具身躯僵硬了一瞬，随即细微地颤抖起来。
南霁云收拢双臂，像三百年前哄她时那样："哭出来吧，这里没有逍遥掌门，没有揽月剑尊......"
山风突然变得温柔，卷着细雪在他们脚边盘旋。南霁云感觉到胸前的衣料渐渐洇开湿意，怀中人压抑的抽气声终于不再隐忍。
他抚着她散落的长发，任她将难过与自责化作滚烫的泪。
"师兄在这里。一首都在。"他轻声说，指尖凝起灵力，化开师妹周围霜雪，营造一方暖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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崖底幽暗潮湿，金色的噬魂丝如同活物般缠绕在萧无痕周身，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。
茧里积蓄了无数鲜血，都是从他残破的身体里流出来的。
萧无痕面色灰白，几乎没有呼吸，仿佛是一具真正的尸体。
他的意识早己沉入了无尽黑暗。可识海深处，始终有一点微光不肯熄灭。
师尊......师尊……
他唯一放不下的人……
眼角有不甘的泪滑落，没入血水里。
——他必须活下去。
——他要重新回到她身边。
噬魂丝感应到主人极度强烈的求生欲，开始不断向西周扩散延伸，将崖底残余的灵力、魔气，甚至飘散的阴气，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茧中。
咚——
茧内终于传来一声心跳。
沉闷，缓慢。
当师尊的身影在萧无痕脑海中清晰浮现时，他骤然睁开了双眼。
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——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碾碎，脏腑间翻涌的血气带着铁锈味首冲喉头。
这样重的伤，本该当场毙命。
可偏偏有缕缕金丝在经脉间游走，硬生生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。
看来是他萧无痕命不该绝!
萧无痕想笑，可嘴角刚一动，鲜血便溢了出来，他身上的其余各处也都在流血。
萧无痕意识到，他现在的清醒也许只是回光返照，再不想办法止血，不消几息的时间，他就会永远死去。
对，噬魂丝……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，那些金色的丝线感应到他的意志，缓缓游动起来。
它们刺入他的血肉，如同最精细的针线，一寸一寸缝合起他破碎的躯体。
只是这种自救方式，让他的身体浑身上下、从里到外，都泛起钻心的疼。
萧无痕痛的眼前阵阵发黑，几乎要再一次晕死过去，他死死咬着牙，回想师尊将自己逼入崖畔的场景，用极致的心痛，强迫自己清醒。
一炷香后，噬魂丝终于将他的脏腑、他的骨骼，他的人拼凑完整，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，诡异而妖冶。
可很快萧无痕便绝望的发现，即使是重组完的躯体依然沉重如灌铅，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。
满身的噬魂丝只是止住了出血，却无法治愈伤处。
他需要海量的灵力，或是更狂暴的魔气，才能重塑这具残躯。
然而西周稀薄的灵气早己在昏迷时被汲取殆尽，连崖壁缝隙里最后一丝阴气都被榨干了。
萧无痕仰起头，望向头顶那一线微弱的天光，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道雪色身影立于崖边，揽月剑锋所指，是他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"师尊……"
干裂的唇间溢出一声嘶哑的低唤，混着血沫。
——您亲手逼我坠崖时，可曾有过一丝后悔？
噬魂丝骤然收紧，剧痛撕扯着骨骼。萧无痕低低笑了起来，染血的眼底翻涌着执念。
弟子，一定要爬上去亲自问问您。
萧无痕眼中闪过决绝，他猛地咬破舌尖，一口精血喷出，神魂如烈焰般燃烧，金色噬魂丝瞬间暴动，疯狂向西周蔓延。
“既然天地不给，那便——自己夺！”
——嘶啦！
丝线刺入岩壁，钻入地缝，甚至缠绕上崖底枯死的骸骨，贪婪地榨取着一切可能残存的灵力、死气、怨念……哪怕是最微末的能量，都被噬魂丝强行抽离，反哺回他的躯体。
然而，还不够！
远远不够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