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消融动作一滞，抬眸望见萧无痕眼底翻涌的癫狂，冷斥道："你当真…无药可救。"
她只是不喜欢血腥味。
萧无痕闻言，眸色骤然暗沉，像是被刺中了最深的痛处，喉间滚出沙哑的低笑：“无药可救？”
他猛地扣住段消融的手腕，将她拽近，呼吸灼热而混乱：“师尊既知弟子无药可救，为何方才不干脆咬断我的指头？"
段消融闻言皱眉，这个孽徒的疯癫程度又一次超出了她的预料。
萧无痕似是想通什么关窍，眼底倏地迸发出令人心惊的狂喜，连声音都因亢奋而微微发颤：“师尊难道是…舍不得伤我？”
他指尖爱怜地抚过段消融的侧脸，宛如毒蛇游走，"就像两年前在悬崖边、 在山门外，您明明可以一剑了结我这个孽徒...却都没有杀我。"
说到这，萧无痕一把将心爱的师尊紧紧箍进怀中，低哑的嗓音里浸着病态的痴缠：“可弟子…却恨不得师尊拿剑刺得再狠一点。”
“最好让我痛到骨子里，痛到……身上永远留下您的印记。”
段消融被他勒得生疼，清冷的面容因缺氧泛起薄红。她抬掌抵住他胸膛，想推开，却只换来更用力的禁锢，
"萧无痕，要发疯就滚远点。"
她气息不稳地警告，"我不和疯子说话。"
萧无痕瞳孔骤缩，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。他指尖微颤，下意识松了力道。
段消融趁机挣开他的怀抱，却在转身时被拽住一片翻飞的衣袖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攥得极紧，却重新带上了小心翼翼的克制。
"师尊......"萧无痕的声音忽然低软下来，紫眸中的偏执被担忧取代，"您己经两日未进食了。"
他指尖轻轻着那片雪色衣袖，服软道，"您既然不愿吃弟子做的，弟子...这就让厨子去做。"
不等段消融答应，萧无痕转头朝殿外厉声道："来人！"
两列侍从鱼贯而入，跪伏在地。
"传膳房即刻备膳。"萧无痕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，却在看向段消融时又软了三分，"若有一道菜合师尊口味，本尊重重有赏。"
话音一转，眸中染上暴戾："但若让师尊食不下咽......便提头来见。"
“是，谨遵陛下谕旨。”
侍从们仓皇退下。
段消融冷眼看着这一幕，指尖己经攥紧了衣袖——那个长老口中舍身救人、乐于助人的少年，如今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决定他人生死。
那些侍从在萧无痕面前时瑟缩的身影，惊惶的眼神，无一不诉说着这位魔尊平日的暴戾。
段消融只觉得眼前的萧无痕可怕，可怕到甚至让她无法明白，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极致的割裂感。
"萧无痕。"段消融用力抽回了萧无痕手中的衣袖，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，"我从未教过你，可以随意践踏他人性命。"
仙魔虽不两立，但众生平等。
萧无痕身形一僵，眼底的暴戾骤然散去，最终定格在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上。
"师尊教训的是。"萧无痕忽然单膝跪地，玄色衣袍在玉石地面上铺开，"弟子这就收回成命。"
他朝着殿外道，“方才的谕旨作废，所有人不得为难膳房，只需好好做菜便是。”
殿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应答声。
段消融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认错，但随即觉得可笑，他是惯会在她面前演个知错能改的乖徒了。
“不必让厨子做菜了。”她冷冷道。
萧无痕紫眸微眯，愣了愣，随即自嘲一笑，“师尊果然恨弟子，竟不惜用自伤的方式逼迫弟子。”
段消融闻言冷笑，“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。”
“那师尊告诉弟子，您为何不用膳?”
段消融脸上的神情忽然渐渐凝滞。
殿外下起了雨。
她望着萧无痕执拗的眼神，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竟如此复杂——
或许是因为被迫离开待了三百年的逍遥派时，山门前那株她亲手栽下的雪松正在抽新芽；或许是因为如今每次被这孽徒气到心口发疼时，总会想起那个温良恭俭的少年；
又或许是因为......每当夜深人静，她总在悔恨中煎熬—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他。
"我..."段消融喉间发紧，最终只冷漠回应，"与你无关。"
萧无痕看见师尊素来挺首的背影竟显出几分单薄。那些被咬碎的答案化作细小的光点，在她琉璃般的眼眸里明明灭灭。
心脏便传来窒息般的痛。
与他无关?不，一定是与他有关。
"师尊说不出口？"萧无痕声音轻到颤抖，像是怕惊散一场易碎的梦，"那让弟子来猜......"
他向前一步，指尖悬在她袖畔三寸处，终究没敢触碰："是因为发现......"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眼眶不自觉泛红，
"您曾经的爱徒，其实从始至终......都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、十恶不赦的坏人？"
萧无痕的话，戳中了段消融心底不敢深想的痛处，她指节骤然收紧，抬手便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。
"啪——"
清脆的掌掴声在殿内回荡。
萧无痕的脸被打得偏过去，一缕鲜血顺着破裂的唇角蜿蜒而下，滴落在玄色衣襟上。
师尊这样的反应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，眼泪从眼眶里毫无所觉地淌下。
他低笑出声，舌尖缓缓舔过唇角的伤口，紫眸中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执念："师尊这一巴掌...打得真好，是弟子该罚。"
段消融的掌心还在发麻，她看着萧无痕脸上迅速浮现的指痕，看着他眼中病态的满足与自毁交织，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袭向身体各处。
这时，一列侍从鱼贯而入。他们低垂着头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，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无声地摆上木桌。
最年长的掌膳女官小心翼翼地将一盅温热的茯苓粥放在段消融面前。
"师尊先用膳吧。"萧无痕温柔地替段消融拉开椅子。
他指尖一挥，侍从们立刻如蒙大赦般退下，最后一个离开的还不忘将殿门轻轻掩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