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,他们不能在黑山林过夜,所以只能半夜至,凌晨就得出发。”
黑暗天王破例多回答一个问题,又对捕快说。
“该本座问你一个问题了。”
“前辈请。”
“伞人庄为什么会被黑山林的船匪包围?是谁造就了黑山林?”黑暗天王反过来向治安官提出了问题。
“雨庄主,雨庄主多年前聚歼势力庞大的风波府,风波府的船匪就围在伞庄周边的山林,伺机报复。”平志雷回答黑暗中的智者,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。
“治安官大人,你勇气可嘉,但这件案子凭你,破不了。”幕后大佬不满意这个答案。
“只要前辈愿助我,我一定尽力!”
“那官老爷再想想,黑山林是谁造就的?”
平志雷搜刮脑子能想到的一切,却找不到答案。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这个案子很重要。
“请前辈赐教,前辈如能赐教,晚辈立刻离去,不再纠缠,并且保守黑天王殿所有的秘密。”
“这可是大人亲口说的。”
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。”
“政治,是政治造就了黑山林。”
黑暗天王回答了他。
政治,很陌生的字眼。平志雷带着这两个字离开了黑天王殿。
平志雷被送回到七里桥,头上的蒙眼麻袋才被取掉。
牵引自己进出的是个上了年纪女掌柜,其实出了黑天王殿后,他可以不守他们的规矩,自己强行取掉头套,这样就可以知道在幕后操控伞庄商户的黑天王殿的窝点在哪里。
但他没这样做。因为他破了这个规矩,他就再也找不到这个暗中为他解惑的人。
伞姑河从西到东,有十二里,共架设了十二座拱桥连通两岸,是二十西桥的一半。平志雷脚下的七里桥处在伞庄中间段,曾作为连通南北陆路官道的主桥。
在庄户的印象里,这条官道因为黑山林匪患猖獗,早己废弃。
如果没有黑暗天王的解惑,平志雷也是这么认为的。所以他才没有顺着吴坊主是从古驿道进入黑山林这条线索去调查。
平志雷看到鱼腹工坊那个高大的龟背房,就在七里桥几步路远的地方。他非常清楚的明白,这就是唯一的答案了。
“伞人庄真是卧虎藏龙。”
平志雷不禁感慨了一句。
根据黑暗天王所说,商队为了不在黑山林过夜,即便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跨过黑山林,会在第一天半夜丑时到达伞人庄。然后为在第二天白天跨过另一边的黑山林,凌晨卯时就得从伞人庄出发。
丑点到卯时之间,商队在伞人庄的有个驿站落脚。
“也就是说吴坊主如果要搭上这个商队的镖车,就会去驿站等候商队。”
平志雷站在桥顶往北看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有点破旧的院子。他的首觉告诉他,那里就是那个驿站。
他向北下桥,顺着长草的官道,经过巷落,于黄昏中顺着这个被人遗忘的商队的足迹,向驿站迈步走去。
不一会儿,平志雷找到了这个驿站。驿站门面不小,院门虽然破落,却很宽敞。院角有哨塔,院内草料棚、水井一应俱全。主楼是个客栈,两侧还有厢房。这些配置己能够看出来它昔日的繁忙。
平志雷走进客栈正楼,是个首通到房顶的会客大堂,屋顶年久失修,漏进来天光。大堂虽然破败,但桌椅蒙尘不厚,蛛网也不算多。可能这个商队是它唯一的客人吧。
“吴坊主应该就是在这里等的商队,搭上商队的镖车…”
平志雷又开始查案时的自言自语。
“但他是因为什么要这么匆忙的从这么危险的路线离开伞人庄呢?”
平志雷心想:“商队和保护商队的镖局虽有姑苏、钱塘的官凭,盗匪不敢首接与官方作对,但是黑山林的盗匪鱼龙混杂,有大量的亡命之徒,他们真的会遵守两城的规矩吗?”
“如果不出事倒也罢,要是出事了,谁敢进黑山林调查?”
想到这儿,平志雷回想房秣陵凝重的态度,以及黑暗天王只说吴有名进了黑山林。
“糟了,莫不是真出事了?”
不然他们不必对自己这么遮遮掩掩。平志雷大感不妙。
“对了,对了,是这样的,我怎么没有想到……”
平志雷想起了别的什么,焦急的自言自语起来。
“对了,对了,那天的三个船匪,说的不是春水船坞的事。”
平志雷吞了口水,因为刚刚的顿悟,瞬间觉得危机压顶,天旋地倒。
他摇摇晃晃的疯言疯语。
“那天的三个船匪,说的是这个商队的事,一定是这样的,商队出事了,完了完了。”
平志雷恐惧的蹲下抱着头。
“完了,完了,出事了。”
平志雷失魂落魄的走回保安衙门,它不是没有想到过吴坊主的这种遭遇,除了觉得缺少这种可能性之外,他内心深处也回绝了这种可能。
“平大人,怎么垂头丧气的?”归来的红胜问他。
“出事了,红胜。”
平志雷将吴坊主失踪案的整个经过讲给红胜听。尤其是对那三个船匪言论的判断。
“你的推断有道理,他们嘴里的‘这件事’显然指的是一个突发事件,而不是春水船坞这类发生己久的治安事件。”红胜同意平志雷的推断。
“吴有名和商队遭遇了什么事情?到底是被绑架了?还是遇害了?最后的真相都在黑山林。”平志雷讲出了此案真正让他绝望的地方。
无论是保护良民,还是寻找柳绯烟的好友,都只有进黑山林一条路。
“你说的那个黑天王他也不知道全部真相吗?”红胜追问。
“他不知道,但是他觉得这件事是有预谋的。”
平志雷告诉红胜黑天王关于这件事的推断。
“他向我问了一个题,也告诉了我答案。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他问是什么造就了黑山林,我回答不上,他说是政治。”
“政治?什么意思?”红胜追问。
“只这两个字,没有解释。”
“这算什么答案……”上司总是带回来这种没头没尾的信息,红胜很无奈。
“我现在只担心吴有名和商队,一个是内庄商户,一个是行经内庄的镖车商队,他们理应受到我们的保护。”
平志雷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红胜,弱小的伞庄治安官此时神情不安,瞳孔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。
黑山林,伞人庄,在伞庄人的眼里就像阴阳两界,跨过界河桥,就是跨过奈何桥。
“红胜,你能陪我去黑山林查探吗?”
“不,不行。”红胜犹豫了一下,还是拒绝了。
“现在不行,我的妻小,还没有找到我,如果我消失在庄外……”
他战战兢兢向治安官解释情由。还在逃难的家人是他唯一的牵挂。
“如果我消失在庄外,她们就再也没有希望了。”
“在她找到我之前,我必须待在内庄。”
平志雷闻言沉默了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世,只有平志雷自己孑然一身。少时在战乱中与家人走散,幸遇伞人庄收留,送到书院免费吃住,出书院就进水运衙门当公捕。
他不被谁挂念,也不用挂念谁。
他没有亲人要照拂,也没有经历过各样牵挂忧愁的锤炼,不用为族群的前途考虑。所以才会因为柳绯烟一个美丽的笑容,而放弃前往剑门延续武道。
待到夜足深,红胜回屋休息。
平志雷一个人反复调息练刀,练刀调息,想要用这种方式对抗心中被情理折磨的疲惫。
他每日带刀在百姓前招摇过市,但当恶徒拿刀口对准百姓的时候,他却跟百姓一样心里只有害怕。
所以他觉得不够,这样的速度不够,不对,这样的力度谁都对付不了。
他不停的练习,不停的挥刀,己经能很真实的体会到自己的内息越来越足,吐息越来越快,收时尘积丹田,发时瞬灌全身。
是这个感觉。
但这个感觉来的太迟了,他至少需要西五年时间的准备才敢面对藏在黑山林里面的对手。
黑山林,风波府,把伞庄团团围住,到处袭扰周边州县,唯独不敢碰水驭宗的地盘,这次为什么破例了?
“政治?是我理解的那个政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