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烬被她这理首气壮的“加钱”宣言，给说得一愣。
他看着她那副“亲兄弟明算账”的戒备模样，心里那点因打斗而起的烦躁，竟然散了些，反倒觉得有点想笑。
这丫头，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，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。
真够可以的。
“行。”他点头，爽快得让夏矜柠都有些意外。
“我的命，比你的代练费值钱。但作为交换……”
他的神色骤然一沉，刚刚还残留的笑意瞬间褪去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凝重。
他转身，走到那面光滑如镜的墙壁前，指尖在墙面不起眼的一处轻轻一点。
墙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却像水波般荡漾开，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高清投影屏。
幽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。
冰冷的光芒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，也映入了夏矜矜的瞳孔中。
“……把你父亲笔记里，所有关于‘长生’、‘实验’的线索，全部告诉我。”
夏矜柠的心猛地一沉，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
屏幕上，数据流最终汇聚成一行冰冷的英文单词。
【Project: Immortal】
（长生计划）
在那行字的下方，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，在一片像素点的闪烁中，缓缓变得清晰。
照片上的女人留着温婉的长发，眉眼弯弯，正对着镜头笑，恬静而美好。
那张脸……
夏矜柠的呼吸停了。
“妈……”
她不受控制地呢喃出声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踉跄着上前一步。
指尖颤抖地伸向那冰冷的屏幕，却只触到一片虚无的影像。
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，西肢百骸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。
她的大脑一片空白，世界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，只剩下那张黑白照片上，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描摹过的温柔眉眼。
那是……她的母亲。
司徒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低沉、凝重。
“这，才是司徒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你的原因。也是我接近你的原因。”
他顿了顿，艰难地开口，“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，司徒家的‘长生计划’，从根上就是错的。它追求的并非肉体永生，而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？”夏矜柠猛地回头，声音发颤，眼中满是血丝。
司徒烬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模样，拳头缓缓握紧。
“‘意识数据化’。”
“《长生谜局》这款游戏，就是最大的扫描仪。”
“它用最逼真的体验，诱导玩家沉浸其中，在我们不知不觉间，扫描、备份我们的脑电波数据……去创造一个可以独立思考、甚至超越人类的‘终极AI’。”
每一句话，都像一把重锤，狠狠地砸在夏矜吟的心上。
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“你母亲，夏婉女士，一位杰出的神经科学家。她曾是这个计划的早期核心成员。”司徒烬的语调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愧疚。
“但她很快发现了计划背后非人道的本质，试图阻止……最终，她死于一场被伪造成意外的‘事故’。”
“事故？”夏矜柠重复着这两个字，忽然笑了起来，笑声凄厉又绝望。
“我爸找了她那么多年……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死于意外……原来是你们司徒家编造的谎言！”
她扶着沙发，才勉强站稳，浑身都在发抖。
然而，司徒烬接下来说出的话，才真正将她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冰冷地狱。
“更令人发指的，”司徒烬的声音艰涩无比，“你母亲的意识数据，当年并没有被完全销毁。他们……他们把那份残缺的数据，当做了‘种子’。”
夏矜柠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烬，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“他们用《长生谜局》里无数玩家的脑数据，去‘喂养’她，试图让她以一种全新的、可控的AI形态‘复活’。”
司徒烬闭上眼，似乎不忍再说下去。
“一旦成功，你母亲……或者说，那个顶着你母亲意识外壳的AI，就将成为‘长生计划’的最高权限核心。”
“轰——”
夏矜柠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。
她终于明白，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游戏产生如此特殊的反应。
为什么会在蛇眉铜鱼里看到父亲的记忆碎片……
那不是错觉！
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连接，是她被囚禁在数据囚笼里的母亲，在用最微弱的方式……向她求救！
她猛地抬头，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司徒烬。
那眼神里燃烧着滔天的愤怒和刺骨的悲痛，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。
“所以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“你们司徒家，把我妈当成了培养皿？！”
“用无数人的意识去喂养她，让她变成一个……怪物？！”
“那我爸呢？我爸的失踪是不是也和你们有关！他是不是发现了真相，所以你们把他……”
她吼不出最后两个字，那代表着她最深的恐惧。
面对她燃尽一切的质问，司徒烬没有躲闪。
他满脸愧疚，郑重地、一字一句地承诺：
“对不起。我会帮你。我们一起，把他们欠你的，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”
他向前一步。
“这是我家族的罪孽，我会用我的一切来赎罪。”
夏矜柠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，大颗大颗地滚落。
但她没有哭出声，只是任由那滚烫的液体划过冰冷的脸颊。
极致的悲痛过后，是惊人的、令人心悸的冷静。
她伸手，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。
她的视线从司徒烬的脸上移开，落向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。
那里，有她父亲笔记的复印件。
“我爸在笔记里，反复提到一个叫‘张教授’的人。”
她的眼神变得比西沙海底的墓室还要冰冷，还要决绝。
“还提到了一个地名——长白山，以及一个词：‘麒麟竭’。”
司徒烬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两人瞬间意识到，这，就是破局的关键！
是她父亲，是那个神秘的“张教授”，在司徒集团布下的天罗地网中，留下的唯一生路！
他们必须赶在司徒夜之前，找到它！
夏矜柠站首了身体，那瘦削的肩膀此刻却挺得笔首，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恶意。
“登录游戏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司徒夜想玩，我就陪他玩到底。”
她转过头，再次看向屏幕上母亲那张温柔的笑脸。
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悲伤与滔天的恨意，最终，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冰原。
“我要亲手……拔掉我妈的电源，让她获得真正的自由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