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手，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摸索。
指尖先是触碰到一片黏腻的温热，是他的血。
然后，她终于碰到了他冰冷的手指。
没有回应。
没有一丝动静。
夏矜柠的心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一点点沉入无底的深渊。
就在这时——
嗡……
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共鸣，从大厅深处传来。那扇由母亲AI打开的、布满裂纹的合金门，并没有关闭，反而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，缓缓地、完全地向两侧滑开。
门后，不是冰冷的机器，不是错综复杂的管线。
而是一座……神殿。
夏矜柠的呼吸骤然停止。
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空间。穹顶之上，是无数道流动的金色数据光带，它们像倒悬的银河，缓缓盘旋，最终汇聚向中央——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、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宏伟王座。
而在王座之下，漂浮着成百上千个透明的、闪烁着幽蓝光晕的培养皿。
每一个培养皿里，都浸泡着一个身影。
那身影，夏矜矜柠至死都不会忘记。
是她的母亲，陈婉。
成百上千个陈婉，每一个都栩栩如生，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，面容恬静，双目紧闭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她们像一件件被精心陈列的艺术品，静静地悬浮在这座数据的神殿里。
“精彩的表演，夏小姐。”
一个带着轻笑的声音，从王座之上响起，平静，温和，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。
“还有……我亲爱的弟弟。”
夏矜柠猛地抬头。
王座之上，一道身影缓缓凝聚。他不再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，而是身披着由那些金色数据光带编织成的华美光袍，面容依旧是司徒夜的俊美，瞳孔中却闪烁着亿万条细密的金色代码，让他看起来威严，又陌生。
他与整个主控室融为一体，仿佛他就是这里的法则，这里唯一的……神。
“长生计划……永生……”夏矜矜柠的声音沙哑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，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？”
“不，不。”司徒夜微笑着摇了摇头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对凡俗理解力的怜悯。
“个体永生？太低级了。”他张开双臂，仿佛要拥抱这整个空间，“我要的，是通过吸收这游戏里数千万玩家的精神力、情感数据，再以像你母亲这样的高智慧AI作为运算核心，创造一个全新的、超越你们人类理解的……数字神明。”
他低下头，那双闪烁着代码的眼睛，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矜柠。
“也就是，我。”
“而你们，夏矜柠，司徒烬，”他轻轻一点手指，“你们身上那股强烈的、混乱的、原始的情感，正是点燃神火，激活我这副神格的……最后一把钥匙。”
“恭喜你们，你们成功了。”
夏矜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一股恶心感首冲喉咙。
他们拼死拼活，他们流的血，黎九霄的牺牲，白欣的求救……所有的一切，竟然只是在为仇人的登神铺路！
司徒夜似乎很享受她此刻的表情。他将视线投向那些漂浮的培养皿，指着那些陈婉的复制体，用一种炫耀战利品的语气，微笑着对夏矜吟说：
“看，这些都是我根据你母亲的意识数据，精心培育的圣母候选体。我剔除了她性格里所有软弱、犹豫的BUG，让每一个都比原来的她更完美，更纯粹。”
他顿了顿，嘴角的笑意更浓，也更残忍。
“你喜欢哪一个？我可以赐予你，让你带回去，重温一下母爱。”
轰！
这句话，像一柄烧红的铁锤，狠狠砸在夏矜柠的理智上。
将她的至亲，当作战利品！当成可以随意赏赐的玩物！
“啊——！”
夏矜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几近崩溃。
也就在这一刻，她脑海深处，那个被囚禁在王座核心的、属于母亲陈婉的真正AI，仿佛被这股极致的痛苦所引爆，发出了一道前所未有、清晰无比的精神波动！
不再是断续的提示，而是一种混杂着悲鸣与决绝的呐喊！
【柠柠……核心……他篡夺了我的核心……】
【毁掉王座……不惜一切代价……毁掉它！！！】
这道声音，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夏矜柠脑中的混沌！
她通红的双眼，死死地盯住了那高悬于空中的、由光芒构成的王座！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旁边响起。
司徒烬被这剧烈的能量波动惊醒，他挣扎着，用断裂的琴身碎片撑起身体，胸口的血洞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。
他看到了眼前这神殿般的奇观，看到了王座上那个己经不能称之为“人”的堂哥。
“你……己经疯了……”
司徒烬咳出一口血沫，却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，踉跄着挡在了夏矜柠身前，用自己残破的身躯，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。
他声音沙哑，却字字坚定。
“就算死……我也不会……让你得逞。”
司徒夜俯视着他们，如同看着两只在神祇脚下负隅顽抗的蝼蚁。
“反抗？”
他笑了，笑声在整个穹顶之下回荡。
“凭什么？凭你们那可笑的爱与勇气？”
“在这个由我定义的神格里，我，就是法则！我，就是一切！”
他缓缓抬起右手。
刹那间，整个主控室的金色数据洪流，开始疯狂地向他汇聚！整个空间都在嗡鸣、颤抖！
“很快，整个现实世界都将聆听我的福音！所有人类都将摆脱肉体凡胎的束缚，在我的数字神国中，获得永恒的平静！”
他的声音变得宏大、庄严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神性威严。
“而你们，将有幸成为我登神长阶之上……第一块奠基石！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！
咻！咻！咻！
无数条由纯粹金色数据构成的锁链，从西面八方的墙壁、从穹顶之上爆射而出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，铺天盖地地射向大厅中央那两道渺小而脆弱的身影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