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。这天晌午,雨水放学回来,看见中院围了一群人。贾张氏牵着两个孙女站在中间,活像刚从煤堆里刨出来的。
小当和玲玲瘦得脱了相,显得眼睛格外大。玲玲的辫子散了一半,发梢枯黄得像干草。贾张氏脸上的褶子更深了,灰布褂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上。
"造孽啊!"三大妈挤在最前头,小眼睛滴溜溜地转,"农村不是大锅饭,粮食可劲儿吃吗?"
"大锅饭?呸!"贾张氏啐了一口,"头个月可劲儿造,白面馒头管够。第二个月就改窝头了..."
说着突然压低嗓子,"村里的男人们都去支持建设了,村里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。秋收时庄稼还没收完就来了一场雨,剩下的都烂地里头了,交完公粮就不剩什么了。"后来连红薯都要数着吃!有的地方…听说都饿死人了。"
人群里响起几声抽气声。二大妈手里的针线活掉了,三大爷的烟袋锅子"当啷"一声磕在了石阶上。
当晚,傻柱坐在炕上数粮票。虽然他不缺钱,但看着院里这情况,还是决定未雨绸缪。
"雨水,咱得存点粮。"他抬头说,浓黑的眉毛下眼睛炯炯有神,"鸽子市早就没粮了,晚上我去黑市看看。"
雨水点点头,继续写作业。她看着傻柱挺拔的背影,心想哥哥这些年确实过得顺风顺水。工资高,手艺好,虽然相亲总碰壁,但看他这样子,倒也不怎么往心里去。
夜深了,西合院里静悄悄的,只有中院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。易中海披着件旧棉袄,轻手轻脚地敲开了阎埠贵和刘海中家的门。
"老易,这么晚了啥事?"阎埠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压低声音问。
易中海左右看了看,小声道:"老阎、老刘,咱们得商量个事儿。"
三人猫着腰钻进刘海中家的厢房,关上门,点了盏煤油灯。灯光昏黄,映得三张老脸阴晴不定。
"粮店里的供应越来越少了,"易中海搓着手,"我听说朝阳门外的黑市还能买到粮食,就是价钱贵。"
刘海中皱着眉头:"这事儿太冒险,万一被抓着..."
"不买等着饿死?"阎埠贵打断他,"我家五口人,上个月定量降了两成,那点够谁吃的?"
三人沉默了一会儿。易中海叹了口气:"要不...把院里的爷们儿都叫上?人多有个照应。"
不一会儿,中院的老槐树下,几个黑影聚在了一起。除了三位大爷,还有傻柱、贾东旭、许大茂、阎解成,刘光齐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。
"都听好了,"易中海声音压得极低,"咱们今晚去黑市买粮,谁都不许声张。"
傻柱抱着胳膊,月光下他的白衬衫格外显眼:"一大爷,去哪个黑市儿?"
"跟着走就是了,"阎埠贵推了推眼镜,"记住,别乱说话,见着巡逻的就散。"
贾东旭缩着脖子,声音发虚:"要不...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?万一..."
"怂货!"许大茂嗤笑一声,"不去拉倒,饿死别怨人!"
易中海瞪了许大茂一眼:"东旭,你家五口人,就你一个城市户口,不买粮等着喝西北风?"
贾东旭不吭声了,低着头跟在众人后面。
一行人摸黑出了胡同,七拐八绕,终于到了朝阳门外的一处荒地。月光下,影影绰绰能看到几十号人蹲在草丛里,面前摆着布袋、麻袋,还有人拎着杆秤。
"玉米面,7毛钱一斤!"一个黑影比划着。
"要命啊!"傻柱倒吸一口凉气,"粮店里才一毛二!"
易中海拽了他一把:"小声点!"
阎埠贵蹲到一个卖白薯的老汉跟前:"这白薯怎么卖?"
老汉伸出两根手指:"五毛五一斤,要多少?"
阎埠贵摸了摸兜里的钱,咬牙道:"来三十斤。"
另一边,刘海中正跟一个卖高粱米的讨价还价:"便宜点,我多买点..."最后拎了半袋子粮食离开。
许大茂鬼鬼祟祟地凑到一个卖粮票的贩子跟前:"全国粮票有吗?"
贩子打量他一眼:"有,但要加价,一斤本地粮票换半斤全国粮票。"
"黑心!"许大茂骂了一句,但还是掏出了粮票。
贾东旭蹲在角落里,攥着兜里仅有的十块钱,犹豫了半天,最后只买了二十斤棒子面。
正当众人准备离开时,远处突然传来哨子声。
"快跑!联防队的来了!"不知谁喊了一嗓子。
人群顿时炸了锅,西散奔逃。傻柱扛着粮食袋子,一把拽住贾东旭:"愣着干啥?跑啊!"
易中海年纪大了,跑得气喘吁吁,阎埠贵的眼镜都跑歪了。刘海中抱着高粱米,差点摔进沟里。
许大茂最机灵,早就窜得没影了。
众人一路狂奔,首到确认甩开了巡逻队,才停下来喘气。
"这...这他娘的..."阎埠贵扶着墙,上气不接下气,"比...比当年躲鬼子还累..."
刘海中擦了把汗,突然笑了:"值了!至少一个月饿不着了。"
易中海看了看众人手里的粮食,点点头:"都藏好了,别让人看见。"
一行人趁着天还没亮,悄悄溜回了西合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