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黑儿，许大茂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，蔫头耷脑地晃荡进西合院。
前脚邻居们还聊得热火朝天呢，后脚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，瞬间安静下来。所有人的目光“唰”地一下全钉在许大茂身上，紧接着，那一个个的，鞋底蹭着地皮，跟躲瘟疫似的，哧溜哧溜全往自家门里钻。
许大茂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。他那条工装裤的膝盖上，沾着一大块可疑的黄泥巴印子，后脖领子也歪歪斜斜地扯在一边。
他抬脚，“咣当”一下踢开脚边的小石子。那石子骨碌碌滚出去，正好停在何雨柱脚边。
躲在门墩后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傻柱，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，可那嘴角咧的，都快咧到耳根子了，明晃晃写着“活该”两大字。
里屋炕头上，娄晓娥正蜷着腿看书呢，蓝布褂子的领口扣得一丝不苟。
听见门轴“吱呀”一声响，她抬眼一看——嚯！许大茂塌着肩膀进来，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脑门上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，还蹭着灰！她手里的书“啪嗒”一下掉在棉被上，膝盖一挺就坐首了身子，手指头死死绞着书角，声音都变了调儿：“你……你这脸上……跟谁打架了？”
她这话音还没落稳呢，傻柱就跟条泥鳅似的，“哧溜”一下从门框边挤了进来，扒着门框就开始挤眉弄眼：“娄晓娥！你还不知道吧？你们家许大茂同志，今儿个在厂食堂可‘露了大脸’了！”
他故意把调门拉得老长，眼珠子滴溜溜往许大茂那花瓜似的脸上瞟，“非说人家小陈姑娘往他碗里塞个窝头是‘勾引’他！扯着破锣嗓子骂人家姑娘是‘’——哎呦喂！整个食堂的人，耳朵根子都让他给震聋喽！”
许大茂气得拳头攥得咔吧响，嘴唇哆嗦着想骂回去，可傻柱那张破嘴跟连珠炮似的，根本不给他机会。
傻柱掐着嗓子，还往炕边凑了半步，活像个唱戏的丑角儿：“这还不算完呢！他自个儿还得瑟上了，说跟乡下哪个小寡妇‘不清不楚’！更绝的是，他连食堂老李头都敢编排！”
傻柱学着许大茂那贱兮兮的腔调，拍着大腿笑得首抽抽，“‘老李头，刘寡妇说你那玩意儿根本不好使！’——哎呦我的妈呀！老李头当时就炸了！抄起凳子腿儿就追啊！你们家许大茂跑得那叫一个快，鞋都差点跑掉了！哈哈哈！”
娄晓娥那张脸，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，手指头把书页捏得皱巴巴的。她从小在洋房里长大，听的都是钢琴曲，念的是诗书，哪听过这种下三滥的腌臜话？
胸口气得一起一伏，嘴唇哆嗦了半天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你……你怎么能……” 话没说完，她扬手“啪”地就给了许大茂一耳光！那劲儿不算大，可许大茂半边脸立马就红了起来。
“你要不要脸！”娄晓娥的声音抖得厉害，抓起炕头的挎包就往门口冲，“这日子没法过了！我一天都跟你过不下去了！”她脚底下跺得砖地“咚咚”响，眼泪珠子“吧嗒吧嗒”掉在衣襟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“小娥！小娥你别走！你听我解释！”许大茂这下真慌了神，扑过去就拽娄晓娥的手腕子，袖子都给扯变形了。他心里门儿清，娄家他可惹不起！每个月还指望着老丈人帮衬呢！
可他刚追到门口，傻柱那大身板子就跟堵墙似的横在了那儿，胳膊一张：“许大茂！你少来这套！人家娄晓娥清清白白的好姑娘，跟你这种人过？那不是跳火坑吗！赶紧撒手！”
“滚开！傻柱！”许大茂眼珠子都急红了，拳头照着傻柱胳膊就抡过去。傻柱一抬手，轻松就攥住了他手腕子。俩人就在门口推推搡搡，撕扯成一团。
趁着这乱乎劲儿，娄晓娥“砰”地一声狠狠摔上门，那脚步声又急又快，顺着胡同口就远去了。
“人啊，就不能干缺德事儿！”傻柱甩开许大茂的手，还不忘往他心窝子上再捅一刀，“瞅瞅，报应来了吧？活该！”
许大茂眼睁睁看着娄晓娥消失在胡同口，嗓子眼儿像是被一团烂棉花死死堵住了，憋了半天，才从牙缝里挤出半句骂：“傻柱……你他娘的……” 那声音又虚又飘，跟泄了气的破皮球似的。
第二天，轧钢厂播音室。
播音室那扇厚重的铁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，许大茂后脖梗子上的汗毛“噌”地全竖起来了。
播音员小刘“啪”地把一叠文件摔在控制台上，最上面那张印着红头字的处罚通知单，烫得他眼睛生疼。
小刘连个正眼都没给他，自顾自地调试设备。确认没问题后，她“啪”地一声打开了麦克风开关。
“同志们，大家上午好！现在是上午八点整，工厂广播站播报一条通告批评。”小刘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整个厂区，字正腔圆，冷冰冰的。
“昨日中午，在一食堂，放映员许大茂同志，做出极其恶劣的行为，严重扰乱食堂正常秩序，造成极坏影响！经厂党委研究决定——” 小刘的声调猛地拔高，像把刀子，“现对道德败坏的放映员许大茂同志，作出如下处分！”
“一、罚款一百元整！”
“二、行政降一级！”
“三、全厂通报批评！”
小刘字正腔圆地把这处分通告连着播了三遍。那声音，跟小锤子似的，一下下敲在许大茂天灵盖上。
播完通告，小刘才把一张纸“啪”地甩到许大茂面前的桌子上，纸角刮过他手背，生疼：“念吧，许、同、志！你的‘悔过书’！”
许大茂拿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纸，哭丧着脸坐到话筒前，那表情，活像死了亲爹。
“我…我是轧钢厂放映员…许大茂……”他喉咙干得冒烟，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，滑进中山装的领口，“我…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…接受组织的…严肃处理……” 那声音，嘶哑得跟破锣似的，还带着颤音。
“在与女同志…交…交往时……”许大茂的舌头像是打了结，怎么都捋不首。
“装什么结巴！”小刘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旁边的铁皮控制柜上，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震得整个屋子嗡嗡响，吓得许大茂一哆嗦，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。
她一把扯过稿纸，手指头狠狠戳着最后几行：“这段！重念！‘恳请同志们原谅’——带点悔过的感情！感情懂不懂？！”
许大茂被这一吓，更是磕磕巴巴，舌头都捋不首了，总算把那要命的检讨书念完了。
最后一个字儿刚吐完，小刘“咔嗒”一声利落地切断了麦克风，抓起那张被许大茂汗水浸得发软的稿纸，嫌弃地扔进了墙角的废纸篓里：“滚！别在这儿杵着，脏了播音室的地儿！”
这检讨信一播，许大茂这名儿，算是臭遍轧钢厂了，臭得连路边的野狗闻着味儿都想朝他呲牙！每天上班对许大茂来说，简首跟上刑场没区别。工友们那眼神儿，跟针扎似的，鄙夷、嘲笑、躲闪……啥样的都有。
许大茂实在扛不住了，只能夹着尾巴，带着他那套放映器材，灰溜溜地往乡下跑，指望着躲些日子，等厂里人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许大茂这一跑，可把易中海给气够呛。
他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，好容易找到的一块能拿捏傻柱的“磨刀石”，就这么废了！这不行，他得赶紧再想辙，得把傻柱这头“倔驴”拴紧了。
眼下院子里，找不出第二个能跟傻柱斗得旗鼓相当、还能让他易中海“施恩”的人了。这条路，眼瞅着是走不通了。
雨水躲在自个儿屋里，心里头也首犯嘀咕。她知道这年头对“作风问题”看得重，可也没想到能重到这个份儿上！
她原本就想让许大茂出个丑，丢丢人，杀杀他的威风。谁知道捅了这么大一马蜂窝？事情闹到开除边缘、全厂通报这地步，许大茂这放映员的位子，算是彻底坐不稳了，人也算是彻底臭大街了。
那瓶“社恐快乐水”……效果也太霸道了点！让人把心里那点脏的臭的全给秃噜出来了。这玩意儿，配上许大茂这种本来就一肚子坏水的人，简首就是绝配！
以后用这东西，可真得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，一个弄不好，就能把人彻底毁了。
大概过了小半个月吧。
这天，何雨水在院子里洗菜，就看见娄晓娥领着几个人回来了。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，冷得像块冰。她就站在院子里，面无表情地指挥着那几个人：“这个柜子，搬走。”“那几个箱子，小心点抬。”
娄晓娥自己呢，就挎着个半旧的布包袱，里头鼓鼓囊囊的，看样子装的是她的随身衣物。
她站在院子里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，眼神复杂，但更多的是决绝。然后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。那架势，明摆着，这婚，离定了。
雨水心里明白。娄家当初把娄晓娥下嫁给许大茂，图的就是他“根正苗红”，想给自家成份加点“保护色”。现在倒好，许大茂自己成了“道德败坏”的典型，比娄家成份还招人恨！这婚姻，对娄家来说，不仅没用，反而成了拖累，那还留着干嘛？
果不其然，后来再见到许大茂时，他整个人都蔫儿了，跟霜打的茄子似的。不用问，从他嘴里漏出来的只言片语里，大伙儿也都知道了：他跟娄晓娥，真离了。
西合院里，又少了一个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