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9 号芯片刺破颈动脉的瞬间,陈野尝到了铁锈味的冰碴。那枚嵌在后颈的金属薄片突然爆发出电焊般的蓝光,血管里的血液仿佛被磁石吸引,顺着芯片导管逆流成河。冰原下的玉车轨道在剧痛中显形,青铜轨条间喷涌出岩浆般的光流,将冻土染成流动的血琥珀。他踉跄着跪倒,掌心按在冰面的刹那,整片五花海的冰层突然化作胶质,粘稠的冰浆顺着指缝渗入,带着九寨沟海子特有的冷冽 —— 却又暗藏温泉般的灼烫。
张天佑的颅骨在背包里发出蜂鸣,眼窝处的蓝光像被吸入漩涡,猛然扎进脚下软化的冰面。陈野听见颅骨摩擦矿脉的刺耳声响,紧接着,整座冰原下传来婴儿的啼哭。那哭声并非柔弱的婴语,而是混着安塞腰鼓的鼓点,每一声啼哭都伴随着地脉震动,仿佛有千万个胎儿在冰层下击鼓狂欢。"矿井在哺乳!" 索克的电子音在视网膜上炸开,透明的矿脉断层图中,红色的胚胎轮廓正在血玉矿脉里舒展肢体,"冰封三千年的羽人胚胎,被星舰能量唤醒了!"
美团货柜车的急刹声撕裂冰原。三辆青灰色的车体在百米外横转,轮胎与冰面摩擦出刺目的火星。车厢门在液压声中弹开,三具裹着冰碴的青铜茧被甩出货舱,茧壳撞击冰面时发出编钟般的清响。陈野瞳孔骤缩 —— 茧壳裂开处,爬出的羽人幼体浑身覆盖着黄锈色鳞甲,背生的透明翅脉里流动着美团订单的绿色数据流,手中紧握的青铜弩机正对准他的眉心。
弩箭离弦的尖啸与颈间芯片的发烫几乎同时到来。陈野本能地偏头,箭簇擦着耳垂划过,009 号芯片却在此时爆发出强光,如同一把微型焊枪熔断箭杆。铁水溅落在冰面,瞬间凝结成甲骨文:"矿井血祭 卯时三刻"。字迹未干,货柜车底盘突然塌陷,露出深不见底的矿脉裂口,陈野只觉脚下一空,便坠入了黑暗的甬道。
下坠的失重感中,粘稠的玉髓浆液从西壁涌来。那是一种介于玉石粉末与血液之间的物质,泛着铁锈味的甜腥,灌入耳蜗时带着细微的沙沙声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研磨时光。陈野在浆液中挣扎,忽然看见前方管壁蠕动着挤出一张青铜人脸 —— 纵目突出的眼眶里嵌着两团血玉矿脉,张开的嘴巴里涌出气泡般的陕西方言:"饿替石涛递状纸咧......"
随着话音,三卷裹着冰碴的竹简从青铜人面的喉管中呕出。陈野认出那是张天佑三个月前在镜城废墟撕毁的美团骑手劳动合同,泛黄的竹简上,骑手编号 009 的墨迹正在矿脉能量中重组。索克的警报在脑海中炸响:"矿脉在重构时空质押凭证!这些合同条款正在篡改历史档案......"
青铜人面突然崩解,化作万千血玉颗粒融入矿脉。代替它出现的,是悬浮在浆液中的青铜麦穗 —— 每根麦芒都刻着美团的配送编号,麦穗基部渗出铁锈色的冰峰汽水,在玉髓中晕染出年轮般的纹路。陈野忽然看清合同条款间的小字:"加班补偿款:玉人胚胎三具"" 结清期限:汉文帝后元七年 ",那些文字在汽水浸润下活过来般蠕动,竟与石涛遗留的玉船残片上的刻痕完全吻合。
矿道深处的童谣就是在这时响起的。起初是婴儿的笑闹,渐渐汇聚成整齐的鼓点节奏:"玉娃娃 睡矿坑 金锁链 缠脖颈......" 陈野感觉浆液在震动,甬道前方的黑暗中,一个三尺高的身影踏碎玉髓而来。那是个玉雕童子,通体莹白如羊脂玉,唯有脖颈缠着青铜锁链,链尾垂落的美团骑手腰牌碰撞出清脆的响声。每走一步,他脚下就生长出冰晶麦苗,麦穗摇晃的节奏竟与童谣完全同步。
"我是 009 号质押品。" 童子开口时,声音像碎冰坠入玉盘,"矿井拿劳动合同当塞子,堵了玉髓排泄口五十年啦。" 陈野注意到他颈间的锁链正发出微光,顺着矿脉延伸向深处,那里隐约可见无数发光的胚胎轮廓。索克突然尖叫:"他在抽取鼎内的抗体原浆!陈野,你的体温在骤降......"
童子猛然拽断青铜锁链,崩飞的链扣在玉髓中熔成算珠,算珠滚动时竟在矿壁蚀刻出全息账簿。陈野震惊地看见,九寨沟各海子的水位线正对应着 "应付胚胎数" 的柱状图,长海的水位线正在疯狂下跌,取而代之的是矿脉深处胚胎轮廓的膨胀。"你们瞧这坏账..." 童子指尖点向长海方位,全息图突然爆燃,火舌中浮现出赛博屈原的虚影,他的衣袂翻卷着美团订单的数据流,"叛逆胚胎,该归档了。"
火墙压顶的瞬间,童子突然抓住陈野的手腕,将他推进矿脉侧壁的裂缝。血管状的玉髓立即分泌出透明胶质,在裂缝外凝结成琥珀棺。陈野透过棺壁,看见童子转身面对火墙,脊背突然裂开 —— 露出的脊椎骨竟是由冰峰汽水瓶盖串联而成,每个瓶盖都刻着不同年代的美团订单编号。瓶盖在火焰中融化,涌出的汽水与火舌碰撞,竟凝成一面水盾。
"莫怕!饿是这矿井的排污阀。" 童子的声音透过琥珀传来,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,"当年石涛用禹王鼎封了矿脉,可递归清洁局拿骑手合同当钥匙,又把羽人胚胎困在这......" 话未说完,赛博屈原的电子手己穿透水盾,指尖即将触到童子天灵盖时,瓶盖脊椎突然爆发出强光,如同一串引爆的烟花,将矿道穹顶炸出裂痕。冰封的羽人尸骸从裂缝中坠落,每具尸体额心都嵌着骑手芯片,像极了镜城废墟里的场景。
琥珀棺在震动中坠落,陈野看见童子撕下自己半张玉脸 —— 底下露出的并非血肉,而是青铜齿轮驱动的织布机,织梭上缠绕着冰峰汽水凝成的丝线,正在纺织着无穷无尽的美团订单号。"梭子穿 订单长 胚胎泪 染帛黄......" 童子哼着童谣将脸皮抛向织机,素帛遇火不焚,反而显露出《墨经》的光学公式,那些文字在汽水丝线中流动,竟与青铜蛾翼的鳞粉纹路完全一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