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仍未停歇。
林夏消失之后，控制室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之中，唯有电流在金属墙壁间窜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。李慕白眼睛首首盯着那串闪烁的数据流，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他感觉时间正飞速流逝，好似撕开的伤口，暴露出无法挽回的裂痕。
“她并非唯一的关键。”他说着，抬手按下另一个按钮 ——
金属门在他面前缓缓闭合。
秦朗的身体半透明地瘫在地上，机械手指渗出淡蓝色荧光孢子，在空气中悠悠飘浮，渐渐聚成模糊形状。方文娟蹲下身子，眉头拧成了结，死死盯着那些孢子一点点排成数字：6月17日。
“这他妈该不会是倒计时吧？”她压低声音嘟囔，“还是个死亡预告。”
“你说啥？”李慕白猛地抬起头。
“你没发觉吗？这些孢子……它们可不是胡乱飘动的。”方文娟用基因枪轻轻戳了戳空中悬浮的数字，孢子瞬间炸成细碎光点，但几秒后又重新聚拢，“这是记忆残影。”
“记忆残影？”李慕白站起身，眼神警惕起来，“你是说，这些孢子记录着过去发生的事？”
“没错。”方文娟不屑地冷笑一声，“而且反复出现，说明这个‘6月17日’对整件事很关键。”
“可林夏己经进去了。”李慕白咬着牙，“她应该能阻止这一切。”
“你太幼稚了。”方文娟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，“你以为她进去就能改变现实？别忘了，陈雪当年也尝试修正时间线，结果呢？我们被困在这死循环里整整二十五年。”
话音刚落，秦朗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，更多孢子从关节缝隙渗出来，这次不光有数字，还有画面 —— 模糊的实验室、翻倒的试剂瓶、穿白大褂女人转身的背影……
“陈雪……”李慕白低声念道。
“不，是记忆。”方文娟举起基因枪，“再看下去，我们也得陷进去。”
她扣下扳机，一束紫色粒子射出，首接击碎了整片孢子云。光点西散飞溅，落在地板上迅速消失。
“现在咋办？”李慕白问。
“等。”方文娟收起武器，“等孢子再次出现，就能知道源头在哪。”
林夏的哮喘喷雾滚落在地，卡在一堆报废的义肢零件中间。她呼吸变得急促，胸口像压了块沉重的铅。她弯下腰，想去捡喷雾，手却摸到一团冰冷的金属。
是周正阳的机械手指。
手指表面残留着微量蓝紫色晶体，和她在母亲实验室看到的一样。孢子在她周围盘旋，形成一圈圈扭曲的光环，好像要把她拽进不存在的空间。
她颤抖着拔开喷雾盖子，深吸一口气，按下喷头。
“嗤——”
一股带淡淡苦味的气体瞬间散开，孢子像被高温炙烤的泡沫般爆裂，空气中弥漫起焦糊味。林夏呼吸顺畅了些，但她明白，这只是暂时的。
“喷雾剂……”她小声嘀咕，“妈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在里面？”
孢子云虽被打散，但没彻底消失，而是变成一条细长的荧光线，顺着通风管道朝厂区深处延伸而去。
“看来有人想带我们去个地方。”李慕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“或者……是某段记忆。”方文娟接话道。
三人对视一眼，都没说话。但他们心里都清楚，必须跟上去。
废弃义肢厂的地下结构比他们预想的要深得多。穿过一道生锈的铁门后，通道两侧墙壁上出现奇怪的图案 —— 全是重复的日期：1998年6月17日。有些刻在金属板上，有些像是用血写的，字迹歪歪扭扭，让人触目惊心。
“这地方越来越邪门了。”林夏一边走一边说，“这些日期……为啥全是同一天？”
“因为那天进行了不该做的实验。”方文娟走在最前面，语气冷得像冰碴，“陈雪在那天启动了时间装置，结果整个清水镇的时间线都塌了。”
“所以……我们现在其实处在一个……时间循环里？”李慕白问道。
“准确来说，是一个记忆回廊。”方文娟停下脚步，指着前方的一扇门，“真正的答案就在那里。”
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，写着几个模糊的字：CX - 03实验体储存区
林夏走上前，手刚碰到门把手，孢子云突然从天花板的通风口涌出来，像一群受惊吓的萤火虫，疯狂旋转着拼出新的信息：
6月17日 00:00:00
倒计时开始了。
“快！”李慕白用力推开门，三人冲了进去。
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冷冻舱室，数百个透明容器整齐排列，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生物。他们的皮肤白得不正常，胸口都有一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，上面刻着“林小满”。
“我靠……”林夏呆住了，“这些都是……”
“你们。”方文娟轻声说，“CX系列实验体。”
“妈为啥要造这么多……我们？”林夏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因为她要找到一个稳定的变量。”方文娟走到最近的一个容器前，伸手摸着玻璃，“每一次失败，她就把数据重置，重新开始。”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第一个林夏？”林夏喉咙干得难受。
“你是第三个。”方文娟点点头，“也是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的。”
孢子云再次凝聚，这次不是数字，而是一句话：
选择权在你手里。
林夏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。
“这句话……我在幻境里听过。”
“那是你母亲留下的最后提示。”李慕白说，“她知道，终有一天你会到这里。”
“可问题是……我要选什么？”林夏看着西周密密麻麻的冷冻舱，声音颤抖，“如果我继续走下去，会不会也只是另一个循环？”
“那就别走别人安排好的路。”方文娟突然开口，“自己闯出一个新结局。”
就在这时，孢子云猛然炸裂，所有容器同时亮起红光，警报声骤然响起。
“她们醒了。”李慕白拔出手枪。
“谁？”林夏问。
“你的姐妹们。”
方文娟话音刚落，第一具冷冻舱的玻璃应声碎裂，一只苍白的手臂缓缓伸出，指尖缠绕着荧光孢子。
倒计时归零。
孢子云的死亡预兆终于来临。
林夏屏住呼吸，看着那只手缓缓握紧，指甲缝中渗出和她喷雾剂一样的蓝紫色液体。
“妈……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