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多看禁言，外面待着！"
武媚娘的声音像冰棱刺破窗纸。她斜倚在褪色的帷幔前，烛火在琉璃灯罩里痉挛般跳动，将金丝袈裟上的卍字纹烙在李慕云颈间。后者握铲的指节泛白，泥铲锋刃处凝结着暗褐色的血锈——那是三更时分埋尸时，从腐肉里渗出的怨气。
第一声静鞭撕裂夜幕时，胡芹丛中惊起寒鸦。九道金锏次第炸响，如同天罚降世。李慕云的耳膜突突跳动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碎成九段，每段都浸着月光的尸水。山门轰然洞开的刹那，蟠龙辇首的夜明珠灼痛双目，李治冕冠垂下的十二旒玉藻在风中碰撞，发出骨片相击的脆响。
"圣躬万福——"
老宦官破锣般的嗓音里，武媚娘突然扯断缠枝银簪。她将《如意娘》残卷搓成纸筒时，李慕云注意到她小指内侧的墨迹——那是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二维码纹身。供桌下三声叩击带着某种量子密码的韵律，空心佛像的青铜莲座应声旋开，液压装置发出千年后的齿轮嗡鸣。
暗格里，《大云经疏》的绢帛正渗出诡异蓝光。当李慕云瞥见经卷上跳动的全息星图时，腐臭的香灰己扑面而来。那是混合着骨粉的密宗供香，迷眼瞬间，他分明看见武媚娘将诗笺塞入佛像耳道，金箔剥落的耳垂内侧，激光刻痕正泛着幽绿荧光。
李慕云刚要探头，就被她扬手甩了满脸香灰："哑奴还不锄地！"腐臭的香灰迷了眼，李慕云扑进菜畦的刹那，瞥见武媚娘将诗笺塞入佛像耳道。那尊弥勒的耳垂内侧，赫然刻着行蝇头小楷：
"垂拱三年，明堂火起处"
这行预言在视网膜上灼烧时，李慕云的考古学常识开始崩塌。他踉跄栽进菜畦的瞬间，指腹摸到土里半截玉琮——那本该是良渚文明的礼器，此刻却沾着新鲜脑浆。
李治的龙纹皂靴碾过菜苗时，露珠裹着碎叶渗入金线缝隙。靴尖停在那滩暗红泥淖前，月光正巧掠过皇帝腰间错金银螭龙剑璏，将寒光折射到李慕云颤抖的脊背上。尚方斩马剑的刃口压出一道血线，剑脊倒映着皇帝袖口的蹙金绣云纹——那些用孔雀羽捻成的金线里，细若发丝的蛊虫正扭动着半透明的躯体，在经纬间游走出《山海经》异兽的轮廓。
"这哑奴倒是生得白净。"李治的语调像浸过冰水的绸缎，在七月流火的夜里泛起霜花。皂靴猝然抬起，碾住李慕云指节发青的手背，碾碎了一枚藏在指缝间的碳十西检测仪芯片。腐殖土混着骨渣的腥气漫上来，皇帝冕冠垂旒后的眼睛突然眯起："感业寺的土，怎么带着人血腥气？"
武媚娘捧着的越窑青瓷茶盏泛起秘色釉光，盏中茶汤纹丝未动。她颈间珊瑚项链突然发出细微裂响，血珠般的坠子滚落时，李慕云看见每颗珊瑚内部都嵌着纳米级的陀螺仪。当镂空"武"字金简坠入李治掌心，那些本该出现在武周时期的则天文字，此刻正以全息投影的形式悬浮在鎏金铜豆灯的光晕里。
"前日有野猫叼了具宫婢尸首来。"武媚娘的声音带着伽蓝殿的檀香余韵，"妾用紫河车混着朱砂埋了。"她垂眸时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恰好遮住瞳孔里的虹膜识别装置。李慕云的后槽牙咬住了舌尖——那枚金简边缘的激光切割纹，分明与自己上个月在洛阳考古现场修复的文物断口完全吻合。
李治的拇指抚过金简棱角，指腹被量子加密纹路灼出焦痕。他突然扬手将茶汤泼向佛像，滚烫的水雾中蒸腾起奇楠香的分子链。泼溅的茶珠在半空凝结成悬浮透镜，将"女主昌"的血字预言折射在经幡之上。弥勒鎏金面庞在热浪中扭曲，耳道内嵌的纳米打印机正将诗笺碳化成史书未载的谶语。
"这弥勒笑得令人生厌。"皇帝的声音裹挟着雷雨前的低气压，袖中似乎有什么突然群起暴动，在蹙金绣纹里钻出星图般的孔洞。李慕云被踩住的手掌传来椎心刺痛，考古队铭牌在挣扎中滑出衣襟。
茶汤泼向佛像的刹那，青瓷盏沿凝结的水珠折射出武媚娘眼底的寒光。滚烫的茶汤顺着弥勒鎏金的耳轮蜿蜒而下，蛰伏在耳道深处的诗笺边角突然蜷曲发黑，像是被无形鬼手撕扯。武媚娘云履鞋尖轻轻抵住莲花座第三瓣浮雕，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骤然下陷三寸。
地底传来机括咬合的闷响，千年阴沉木打造的佛像腹腔中，十二连环青铜锁如莲花次第绽放。武媚娘假意搀扶皇帝，广袖翻卷间，一缕奇楠香正巧飘入李治的鼻翼——那是用曼陀罗汁液浸泡过的迷魂香。
佛像琉璃眼珠突然转动，内里嵌套的九层同心铜环开始逆向旋转。融化的金漆顺着瞳孔纹路滴落在《大云经疏》上，混着朱砂的鎏金触到经卷暗藏的雄黄粉，刹那间腾起青烟。焦褐的绢帛上，用经血书写的"女主昌"三字如伤口绽裂，每个笔画都渗出细密血珠。
"护驾！"禁军统领的刀鞘撞碎供桌，香灰里翻涌出七条赤链蛇。李治踉跄后退时，冕冠玉藻缠住了武媚娘的鎏金步摇。她顺势跌进皇帝怀中，指尖金护甲划过李治后颈，将苗疆情蛊弹进他突突跳动的血脉。
佛像背后的《大云经疏》突然无风自燃，火焰沿着血字纹路游走，在灰烬中拼出星图残章。武媚娘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，二十年前袁天罡在感业寺地宫布下的谶纬机关，此刻正顺着青铜锁链的震颤爬上她的脊梁。那些镶嵌在佛像五脏的磁石开始嗡鸣，牵引着经卷灰烬在空中聚成凤凰轮廓。
暗格里传来机簧崩断的锐响，六十西卦方位的地砖同时塌陷三寸。李慕云扑倒在菜畦里，后颈被飞溅的青铜碎片划出血痕。他看见武媚娘云履暗纹中甩出的金针，正钉在皇帝影子的膻中穴上——那是西域幻术与墨家机关结合的傀儡术，李治瞳孔里的光晕顿时涣散如将熄的烛火。
"陛下，这哑奴会种西域曼陀罗。"武媚娘的气息拂过李慕云耳后的刺青，"取其花粉佐酒，可窥三世轮回。"她的指甲划过他脊梁，在旧伤处写出一字：“逃”。
禁军统领的刀尖挑开李慕云的麻衣，露出腰间的考古队铭牌。李治的瞳孔映出铭牌上的电子芯片反光，突然癫痫般抽搐起来："妖物！这妖物眼中...有双日凌空！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