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长廊的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，绿色光晕下，陈墨死死攥着林小棠的手腕。消毒水混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塞满鼻腔，身后消防通道的铁门在风中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—— 不知是什么东西，好似正在用尖锐物体疯狂抓挠门板。
“往安全出口！” 林小棠的白大褂下摆沾满暗红污渍，那是刚才在 B3 层急救室躲避时蹭到的陈旧血迹。两人跑过护士站，摔碎的血压计玻璃碴扎进陈墨脚掌，钻心的疼痛反而让他愈发清醒。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突然熄灭，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拖拽声，像是有人拖着输液架在追逐。
当他们撞开侧门冲进消防楼梯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台阶上散落着废弃的病历本，纸张被水浸泡得发皱，陈墨瞥见其中一张泛黄的诊断书，模糊日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。
终于跑到师大附院的后巷，腐臭的垃圾箱翻倒在地，腐烂的苹果核里钻出的蛆虫。没有人想在这里多待一刻。
远处拱宸桥的飞檐在月光下若隐若现，陈墨想起林逋那句 “疏影横斜水清浅”，此刻却只觉得那些的檐角像极了医院里扭曲的金属支架。
拱宸桥宛如一条巨龙横跨在运河之上，十七个桥洞宛如十七个弯弯的月亮，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，仿佛是天上的月亮不小心掉落人间一般。这座明代的青石古桥，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和打磨，每一块石头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，仿佛在诉说着它所见证的历史。
林小棠轻轻地抬起手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陈墨额角的血痂。她的指尖微凉，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，仿佛是春天里初绽的白兰花。陈墨感受着她的触碰，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。
“你还害羞了。”林小棠轻声说笑道，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湖面，轻柔而温暖。
陈墨微微点头，他的目光落在林小棠的发间，好似那里有一朵洁白的兰花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。这股香气让他有些沉醉，同时也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。
连日来的奔波和崩溃，让陈墨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。而现在，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，这种感觉与之前的痛苦相比，简首恍如隔世。
运河上漂过一艘画舫，灯笼将水面染成暖红。林小棠倚着桥栏轻笑：“‘烟笼寒水月笼沙’，这景色倒真应了杜牧的诗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 林小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她举着刚买的糖画，金黄的龙形糖丝在月光下泛着琥珀光：“尝尝？” 陈墨咬下糖画的龙尾，甜蜜在舌尖散开的瞬间，街边茶馆的评弹声突然变得刺耳 —— 那唱腔不再是软糯的吴语，倒像是医院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警报声。
夜色如墨，渐渐地染黑了整个天空，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，轻轻地覆盖在大地上。在这静谧的夜晚里，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桥边的石阶上，彼此相依。
林小棠微微倾斜着身子，将头轻轻地靠在陈墨的肩膀上，仿佛那是她最舒适的依靠。她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陈墨的胸前，随着微风轻轻飘动，偶尔会拂过他的下巴，带来一丝痒意。
运河的水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平静，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。然而，突然间，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月光洒在水面上，原本完整的倒影瞬间被揉碎成点点银鳞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，如梦似幻。
陈墨的目光被这奇妙的景象所吸引，他凝视着远处，只见一盏盏灯笼次第亮起，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般点缀着这片古老的土地。恍惚间，他仿佛看到旁边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里挤满了身着明朝服饰的路人，他们或谈笑风生，或匆匆而过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倒流，将他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代。
然而，当他眨眨眼，这一切又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民国时期的风情。街头巷尾，旗袍女子婀娜多姿，黄包车夫穿梭其中，留声机里传出的悠扬音乐在空气中回荡。
陈墨无奈地摇摇头，心中暗叹自己可能是工作太累了，竟然产生了如此荒诞的幻觉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，但那股特殊的味道却始终萦绕在他的鼻尖。
那是林小棠发丝间的白兰花清香，与周边桂花的甜香以及桥下流水带来的江南气息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味道。这种味道让陈墨有些恍惚，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里，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。
他沉醉在这美妙的氛围中，不愿醒来，也不想去想明天的日出是否会赶走此时的浪漫和清新。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，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，让时间在这一刻凝固。
“陈墨，你快看呀！”林小棠的声音突然在陈墨耳边响起，仿佛带着一丝惊讶和兴奋。陈墨闻言，顺着林小棠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运河中央，一艘华灯闪烁的游船正缓缓驶来。
那艘游船通体被灯光装点得五彩斑斓，犹如夜空中的一颗璀璨明珠。它的二层甲板上，游客们手持手机，不停地拍照留念，似乎想要将这美丽的夜景永远定格。
然而，就在陈墨凝视着游船的瞬间，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。原本应该是现代化的游船，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一艘古色古香的乌篷船。那乌篷船缓缓地驶来，船头立着一位身穿民国学生装的女子。
女子身姿绰约，亭亭玉立，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，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。她的脖颈间，戴着一只银镯，在月光的映照下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，宛如夜空中的星星。
陈墨的目光被那女子吸引，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。他凝视着她，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眸看到那个遥远的民国时代，看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和情感。
“怎么了？”林小棠一脸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那空荡荡的河面，平静得宛如一面镜子，倒映着天空和两岸的垂柳。
陈墨缓缓松开手，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，但最终还是只吐出了一句：“没什么，大概是累了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低沉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。林小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，她伸出手，轻轻地抚摸着陈墨的脸颊，关切地问道：“你真的没事吗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陈墨没有回答，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林小棠，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。突然，他低下头，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着，猛地吻住了林小棠的嘴唇。
林小棠的身体微微一颤，她的唇上还残留着糖画的甜味，那股甜腻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。然而，陈墨却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，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医院长廊尽头的黑暗和某个烟火纷飞的战场。
陈墨闭上眼，心中仿佛有一道铁门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，将他与另一个世界隔绝开来。在那个世界里，有他不愿意面对的惨痛真相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痛苦的莫名记忆。而此刻，运河的水波声、远处的评弹声、怀中少女的心跳声，都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首风雅而浪漫的曲子，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，还是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