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仇门药香
寅时的雾气裹着苦杏仁味钻进窗棂。
吴前蜷在青铜棺盖的凹槽里，后背八卦图正渗出玉髓。仇郎中的药杵声从村西头传来，每捣一下，东南坡的棺椁便震出《雨霖铃》的残调，惊起老槐树上栖着的尸鸦。
"乾位三錢，坤宫七分......"
沙哑的吟唱混着药香飘近。吴前用慧眼穿透晨雾，见仇郎中背着藤筐走来，筐里的人头骨药臼泛着青光。那骨臼额角刻着"显德七年"，齿缝间粘着未化尽的曼陀罗花籽。
药铺门楣挂着的青铜铃突然自鸣。
吴前跨过门槛的刹那，三百个药屉同时弹开，阴风卷着药香凝成乐工亡魂。他们脖颈套着玉环锁链，正将《霓裳羽衣曲》的工尺谱刻在西面人皮鼓上。
"脱衣。"仇郎中枯指敲了敲玉髓药案。
吴前褪去卦袍时，后背八卦纹的震卦爻突然暴凸，玉髓滴在药案上凝成汴京龙脉图。老郎中从蛇形药柜取出七枚翡翠针，针尖蘸着青铜棺渗出的尸油，精准刺入卦爻间隙。
"坎水逆流，需离火焚香。"
药炉炸开青烟，吴前看见二十年前的场景：仇郎中正在太庙地宫配药，李莫哀的脐带血混着曼陀罗花粉，喂给青铜棺中的婴孩。那孩子脊背浮现的八卦纹，正与自己此刻的卦盘完全一致。
药杵突然调转方向。
仇郎中用人骨臼猛击吴前天灵盖，剧痛中三百乐工亡魂钻入毛孔。他们撕扯着经脉，将工尺谱刻在骨头上。当第七个音符嵌入尾椎时，吴前呕出带玉屑的黑血，血珠在药案上拼出"开宝九年七月十五"。
"喝了。"青瓷碗递到唇边。
汤药泛着翡翠色涟漪，吴前嗅到母亲常用的胭脂香。药液入喉的刹那，后背八卦图突然冻结，七十二具青铜棺在识海中列阵，棺盖上的生辰八字正被改写为赵光义的登基时辰。
子时的更鼓在药香中扭曲。
吴前突然能听见亡魂私语：汴京皇城的地砖下，吴青山正用金刚指刻八卦阵。每道卦纹都渗出赵光义的血，而阵眼处埋着的，正是自己满月时穿过的虎头鞋。
"阴阳双生，需以药引通脉。"
仇郎中掀开地窖翻板，寒气裹着十二口陶瓮涌出。每口瓮中泡着婴孩骸骨，头盖骨上的卦纹与吴前后背一一对应。当老郎中敲响第七口瓮时，吴前项圈的玉玲珑突然脱落，嵌入瓮中骸骨的囟门。
剧痛骤然加剧。
吴前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——阳影留在药铺研磨曼陀罗花，阴影却出现在陈桥驿的暴雨夜。父亲吴卫国的金刚指捏碎符彦卿喉骨时，复辟玉正将龙气导入自己尚未成型的脊柱。
药炉突然炸裂。
翡翠色火焰中浮现惠源大师的闭目金身，老僧的念珠缠住仇郎中脖颈："青山窃我佛骨配药，该还债了！"吴前这才看清，药铺梁柱竟是少林寺的降魔杵所化，杵身梵文正被卦纹侵蚀。
"戌时三刻，饮鸩为引。"
仇郎中撕开胸前的皮肉，露出玉石雕琢的心脏。当他把鸩酒倒入心窍时，吴前后背的坎卦爻突然暴走，将药汁凝成冰刃刺向老郎中——刃身映出二十年前真相：李莫哀的毒酒，正是仇门所配。
晨光穿透药屉时，吴前摸到后背新生的卦爻。
每道纹路都散发着曼陀罗花香，丹田处凝出微型药炉。仇郎中倒在血泊中，人骨药臼里残留的卦纹，正与吴青山獬豸刺青的走向完全一致。
村东头传来棺椁震鸣。
吴前踉跄出门时，看见七十二具青铜棺正在列阵，棺盖缝隙渗出仇门独有的翡翠药雾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气时，他听见地脉深处传来吴青山的狞笑："药人己成，山河当烹！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