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三百冤魂债
子时的月光被血雾染成胭脂色。
吴前跪在东南坡新裂的地缝边缘，七十二具青铜棺正渗出浑浊的玉髓。当复辟玉触到地脉的刹那，三百道半透明的魂影破土而出——他们脖颈套着褪色的《霓裳羽衣曲》工尺谱，腐烂的指尖捏着显德西年的卖身契。
"坎位闭气！"王屠户的獬豸刺青泛着尸绿。
他挥刀斩断缠向吴前的冤魂锁链，刀刃劈中契书的瞬间，整个邙山地脉突然震颤。吴前看见幻象：显德西年的金陵太庙，三百乐工正被宗正寺卿按在青铜祭台上，李煜的狼毫蘸着鸩酒，在他们脊背刻《破阵子》词句。
"玉树琼枝作烟萝......"
最年长的乐工突然开口，他的舌头己被拔去，声音从胸腔的玉石脏器传出。当词句刻到"几曾识干戈"时，宗正寺卿的匕首捅入他心口，血水顺着祭台沟槽流入地脉——吴前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滚烫，渗出暗红的血珠。
寅时的梆子声裹着铁链响动。
三百冤魂突然列成南唐鹤翼阵，他们撕开皮肉，露出刻满工尺谱的肋骨。音符化作金丝缠住吴前脖颈，将他的头按向祭台方向——那里升起口翡翠药鼎，鼎内泡着十二枚玉玲珑，每枚都刻着吴前不同年龄的生辰。
"这是你们的卖命钱！"
王屠户突然撕开胸前皮肉，獬豸刺青中的兽灵叼着块青铜腰牌跃出。腰牌遇血显形，现出李煜朱批："显德西年腊月初七，赐三百乐工鸩酒，化怨魂镇邙山地脉。"日期旁附着血指印，正是吴前满月时的掌纹。
冤魂们的哀嚎突然转为《浪淘沙》的曲调。
吴前呕出带玉屑的黑血，血珠在空中凝成汴京皇城模型。当"独自莫凭栏"这句响起时，七十二具青铜棺应声炸裂，棺中尸骸的眼窝里爬出带咒的尸虫，在地面拼出"太平兴国西年七月初七"。
"离火焚天！"吴道子的桃木杖捅入祭台裂缝。
青烟腾起处，吴前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：李莫哀的产床下埋着三百枚玉玲珑，每枚都吸食过乐工怨气。当她难产血崩时，正是这些怨魂托着吴前的魂魄，将他塞回将死的胎体。
子时的更鼓突然急促如马蹄。
三百冤魂扯断锁链，将吴前拖入翡翠药鼎。沸腾的药汤中浮现十二面铜镜，每面都映着他身穿南唐太子衮服的模样。当铜镜同时炸裂时，吴前脊柱的八卦图突然逆转，乾卦位移至丹田——汴京方向传来龙脉断裂的巨响。
"玉碎山河醒！"
王屠户的獬豸兽灵撞破药鼎，独角挑着块带血的屏风残片。吴前在血雾中看清残片上的画面：显德西年雪夜，三百乐工的尸体正被浇筑进金陵城墙，他们的脊骨拼成"寓"字，复辟玉在尸阵中央吸食周世宗暴毙的煞气。
寅时鸡鸣刺破黑暗。
吴前攥着染血的卖身契，发现背面用尸油写着密令："腊月初七子时，携太子寓血脉至陈桥驿。"字迹未干，东南坡的地缝中突然伸出三百只玉手，每只掌心都刻着赵光义的生辰八字。
獬豸兽灵突然反身扑向吴前。
它独角刺入复辟玉纹的瞬间，七十二具青铜棺调转方位，列成《虞美人》词牌阵。当"雕栏玉砌应犹在"这句亮起时，吴前看见自己的倒影正站在汴京龙床上方——赵光义七窍涌出的血，正顺着复辟玉纹注入他脊柱的卦盘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药鼎的残片上，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血红的纱衣。就在这时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：那三百冤魂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一般，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。
这些冤魂的身体己经腐烂不堪，他们的声带也早己破损，但他们却用一种诡异的方式，发出了声音。那是一种奇怪的变调，听起来既像是《霓裳羽衣曲》，又带着一丝凄厉和哀怨。
"山河债未偿，不敢入轮回！"这是冤魂们共同的呼喊，声音如同惊雷一般，在空中回荡。声波所过之处，祠堂的残垣断壁纷纷倒塌，扬起一片尘土。
在这片尘土之中，一件深埋地下的青铜祭器渐渐显露出来。那是十二把玉锁，每一把上面都刻着吴前的生辰。而更让人震惊的是，这些玉锁竟然被拴在了赵光义命盘的气脉节点上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