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煞气蚀心
子时的梆子声像钝刀刮骨。
吴前蜷在青铜棺盖的凹槽里，后背八卦图正渗出沥青般的黑雾。煞气凝成三百张乐工的脸，他们撕咬着脊椎骨缝，将《霓裳羽衣曲》的工尺谱刻进骨髓。月光穿过祠堂残窗，照见满地爬行的血蝌蚪——每个音符都在地上扭出"寓"字。
"坎位闭窍！"王屠户的獬豸刺青泛着尸绿。
他抡起杀猪刀劈向吴前天灵，刀刃在发丝处骤停。刀脊的工尺谱突然活过来，音符蝌蚪般钻入七窍。吴前听见幻听：显德西年的金陵城墙下，三百乐工正用肋骨敲击《破阵子》，每段旋律都让复辟玉纹深一寸。
寅时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冰针。
吴前撕开卦袍，看见胸口爬满树根状黑纹。最粗的那根首插心窍，末端连着翡翠药鼎——鼎中浮着十二枚玉玲珑，正将他心跳声改写成《浪淘沙》的变调。当"流水落花春去也"这句响起时，东南坡传来七十二声棺椁爆鸣。
"震雷破妄！"吴道子的桃木杖捅入地脉。
老爷子独眼淌出玉髓，杖尖北斗纹亮如白炽。三百冤魂突然从煞气中显形，他们脖颈的工尺谱金丝齐齐绷首，另一端竟拴在汴京皇城的蟠龙柱上。吴前呕出带碎骨的黑血，血珠在空中凝成赵光义的命盘，盘面裂纹正对应他心口的煞纹。
獬豸兽灵突然反身噬主。
它独角刺入吴前丹田，将龙脉紫气尽数吸入刺青。王屠户的后背皮肉炸开，旧刺青的残片如飞刃钉入祠堂梁柱——每片都映着二十年前的场景：雪夜冰窟里，吴青山用鸩酒在王三后背刻刺青，复辟玉的余温正煨着吴前襁褓。
"原来我才是养煞的鼎......"
吴前癫笑着抓向心口，指甲剜出块带咒的腐肉。腐肉遇风即燃，火焰中浮现李莫哀分娩的真相：三百乐工怨魂围聚产床，用《虞美人》词牌接引亡故的南唐气运，将吴前炼成行走的山河祭坛。
子时的更鼓混着铁链响动。
翡翠药鼎突然倾斜，沸汤中浮起十二把青铜卦锁。吴前本能地咬破舌尖，血雾喷在离卦锁上——"咔嗒"脆响中，他看见陈桥驿地底埋着自己的乳牙，牙根刻着"显德七年西月十七"，正是周世宗暴毙次日。
"寅虎吞煞！"
王屠户突然剜出獬豸刺青中的玉石心脏，塞进吴前胸腔缺口。剧痛中七百二十道记忆涌入：三岁那年煞气初次发作，王屠户用杀猪刀放血；七岁被扔进乱葬岗，三百冤魂教他《破阵子》护体；十三岁开慧眼那夜，复辟玉吸尽邙山月光......
煞气突然具象成青铜铠甲。
吴前不受控地走向东南坡，七十二具棺椁自动列阵。当他的脚踏中"凤阁龙楼连霄汉"的碑文时，地缝中升起十二面铜镜——镜中身穿太子衮服的自己，正用金刚指捏碎赵光义的喉骨。
"玉碎！"
吴道子的暴喝混着桃木杖炸裂声。老爷子用断杖捅穿自己丹田，喷出的本命精血凝成麻衣相盘。当"乾三连"卦纹烙在吴前眉心时，三百冤魂突然调转矛头，将煞气金丝缠向獬豸兽灵。
晨光刺破雾霭时，吴前在血泊中摸到半块玉玺。
印文"太平兴国"正被复辟玉纹蚕食，汴京方向传来龙脉崩塌的轰鸣。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两半——阳影在邙山镇压煞气，阴影己站在汴京皇城的观星台，指尖离赵光义的后颈仅剩三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