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词骨化箭
子时的月光被箭雨撕裂。
吴前贴着青铜棺椁翻滚，三支骨箭擦着耳际钉入碑石。箭杆刻着《虞美人》残句，箭簇竟是乐工的指骨——"雕栏玉砌应犹在"这句亮起的刹那，整座衣冠冢突然塌陷，露出底下倒悬的汴京龙脉模型。
"坎位踏北斗！"王屠户的獬豸刺青渗出血珠。
他挥刀劈碎两支骨箭，刀刃触到词句的瞬间，箭杆突然裂成三百只尸虫。虫群在空中拼出"只是朱颜改"，复辟玉纹骤然暴走，将吴前的心脏跳声改写成《浪淘沙》变调。
寅时的雾气凝成冰刃。
第三支骨箭破空时，吴前看清箭尾拴着褪色的《霓裳羽衣曲》残谱。当箭簇刺入震位青砖时，地底传来编钟轰鸣，七十二具青铜棺椁自动列阵，棺盖上的生辰八字正被改写为赵光义的命盘。
"词骨问罪，山河当诛！"
李煜的残魂从倒悬龙脉中显形，枯手拨动虚空琴弦。每根琴弦都是乐工的脊椎骨，奏响的音符化作箭雨倾泻。吴前旋身使出斩尸三式，刀锋搅碎的音符却凝成"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"的金丝，缠住他脊柱的八卦图。
獬豸兽灵突然反噬。
它独角刺穿吴前丹田，将龙脉紫气尽数吸入刺青。王屠户的后背炸开血洞，旧刺青残片如飞刃钉入地脉——每片都映着显德西年的场景：三百乐工被活剐取骨，李煜用他们的肋骨刻《破阵子》，鸩酒混着血水喂给青铜棺中的婴孩。
"原来我是词骨养的......"
吴前呕出带玉屑的黑血，血珠凝成十二面铜镜。镜中身穿太子衮服的自己正弯弓搭箭，箭杆是他三岁时被剜出的肋骨，箭簇粘着赵光义的掌心血。
子时的更鼓突然急促如马蹄。
倒悬龙脉的汴京模型中，三百座箭楼同时亮起鬼火。吴前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琵琶裂帛声——先天八卦的卦爻正被词骨箭改写成《浪淘沙》工尺谱。当"天上人间"这句烙进尾椎时，七十二具青铜棺椁突然调转，列成弑君箭阵。
"寅虎吞煞！"
吴道子咬破舌尖，精血喷在桃木杖上。杖身浮现的《麻衣相术》总纲缠住词骨箭，青光中显化骇人真相：二十年前陈桥驿地底，吴青山用乐工腿骨刻箭，箭杆浸透赵匡胤登基时的祭天血。此刻钉在汴京龙床上的，正是那支"黄袍箭"的复刻品！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雾霭，吴前紧紧地攥住了最后一支词骨箭。这支箭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着，仿佛有生命一般。
箭杆上刻着的《虞美人》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样，那些字句竟然开始在箭杆上缓缓蠕动起来。它们像是一群小虫子，顺着吴前的手臂爬行，留下一道道淡淡的墨痕。
吴前惊恐地看着这些字句在自己的皮肤上蔓延，却无法阻止它们。当这些字句爬到他的手腕时，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箭杆上传来，仿佛要将他的手臂撕裂。
他拼命地想要挣脱这股力量，但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，最终将他整个人都拖向了空中。吴前在空中翻滚着，眼前的景象也在不断地变化。
他看到了倒悬在龙脉深处的十二尊青铜卦俑，它们正弯弓搭箭，每一支箭上都刻着他的生辰。而在这些箭的尾部，还拴着一根根从他体内抽出的金丝命线。
吴前瞪大了眼睛，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。这些卦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？他究竟做错了什么？
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，第一缕阳光终于照亮了那些箭簇。刹那间，箭簇上的光芒如同闪电一般耀眼，刺得吴前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紧接着，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汴京的方向传来。那是赵光义的声音，吴前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。
他不知道赵光义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哀嚎，也不知道这与他手中的词骨箭有什么关系。但他能感觉到，这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。
当吴前终于从空中落回地面时，他发现自己的心口处多了一道词骨箭纹。那道箭纹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肤，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。
他轻轻地抚摸着那道箭纹，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呓语。那是三百乐工的亡魂在说话，他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：“山河祭的终章，从来不是复国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