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亲卫赎罪录
吴前攥着玉玦的手指被寒气刺得发麻。黎明前的荒野上，碎玉铺就的小径泛着幽光，每一步都踏碎《浪淘沙》的残音。他摸到怀里王屠户留下的血布，布上歪扭字迹被晶化后的玉屑浸透，在月光下显出隐藏的南唐密文。
"金陵龙武军第七营，王猛。"血纹突然游动起来，在布面勾勒出獬豸图腾，"护主不力，当诛九族..."后面的字被污血遮盖，但吴前知道结局——三十年前那个雨夜，三百工匠的冤魂早己刻进玉村地脉。
玉玦突然震颤，吴前本能地咬破指尖按上去。血珠渗入纹路的刹那，幻象如潮水涌来：
显德六年，金陵城暴雨
年轻的王猛跪在紫宸殿玉阶前，铠甲上的獬豸铜饰沾满泥浆。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，李煜的咆哮混着雷声炸响："玉脉不通，皇陵如何启！把那些工匠的舌头都拔了！"
幻象一转，王猛举着火把走进地牢。三百工匠被铁链锁在玉矿脉上，舌根钉着刻有《虞美人》词牌的金针。最年长的匠人突然抬头，眼眶里没有眼球，只有两簇跳动的玉髓火："将军可知，活人祭玉脉，必遭词魂噬心..."
"闭嘴！"王猛的刀鞘砸碎匠人下颚，却见对方裂开的嘴角扬起，"你会跪着求我们安息的..."
画面骤然破碎，再拼合时己是城破之日。王猛拖着断刀奔上城墙，身后是哭嚎的宫眷。他看见赵匡胤的玄甲军如黑潮漫过金陵城，而李煜正将传国玉玺砸向玉脉核心。"宁可玉碎——"后主癫狂大笑，飞溅的玉片削去王猛左耳，"朕要汴京永镇冤魂！"
吴前猛地惊醒，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走到了玉村残存的界碑前。碑文"玉村"二字正在融化，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篆书——"赎罪冢"。玉玦突然浮空，投射出王猛最后的身影：他跪在初建的玉村中央，将三百枚带血的金针埋入地底，每埋一根就背诵一句《地藏经》。
"所以玉村根本不是村落..."吴前颤抖着抚摸界碑，"这是王屠户给工匠造的衣冠冢。"
夜枭啼叫声中，碎玉堆突然隆起。晶化的土壤裂开，爬出个半玉半尸的怪物，胸腔的玉脉上嵌着三百颗金针头。吴前脊背的八卦图疯狂灼烧，疼得他几乎握不住刀——这竟是葬花阵最后的杀招，王猛执念所化的玉傀王。
"杀...杀了李从嘉..."玉傀王喉咙里滚出浑浊的尸语，手中凝出晶化陌刀，"或者...变成我们..."
吴前疾退三步，断刃劈在陌刀上迸出火星。玉傀王每挥一次刀，就有金针从玉脉中激射而出，针尖带着工匠们的怨咒："暴君当诛！""玉脉噬心！""将军好狠！"
一枚金针擦过吴前脸颊，带起的血珠突然被玉玦吸收。玦中传来三百人齐诵的《地藏经》，声浪震得玉傀王动作一滞。吴前福至心灵，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玦上："王猛！你的罪不该由后人承担！"
玉傀王突然僵住，晶化躯体寸寸龟裂。那些金针头叮叮当当掉落，每落一枚就有一缕青烟升起。吴前看见烟雾中浮现三百工匠的虚影，他们朝着北方汴京方向叩拜，身形渐散时齐声道："因果己了..."
晨光刺破云层时，玉村彻底化作遍地玉粉。吴前跪在界碑前，将王屠户的断刀插入碑底。刀身没入的瞬间，碑文"赎罪冢"化作"往生塚"，三百朵虞美人破玉而出，在风中轻唱《浪淘沙》。
他起身时，怀里的玉玦己温热如活物。北方地平线上，宋军的黑旗隐约可见，而玉玦指引的方向却是西南——那里有座荒山，山腰残碑上刻着"乐"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