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. 屠户终章
煞刀笔首地插在晋阳城头，仿佛是从地狱中伸出来的一只恶魔之手。刀刃上的三百道魂印正逐一亮起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。每一道魂印都代表着一个被这把煞刀斩杀的灵魂，而现在，这些魂印似乎都在躁动，仿佛要挣脱束缚，重新降临人间。
王屠户独自坐在尸山之上，他的周围堆满了契丹人的尸体，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，让人作呕。他的脚下踩着萨满巫鼓的残片，那是契丹人用来祭祀和召唤神灵的圣物，如今却己破碎不堪。
王屠户的左臂齐肩而断，伤口处冒着青烟，那是他徒手掏进札木合胸腔，捏碎双头狼灵核所付出的代价。尽管如此，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，只有冷漠和决绝。
“还剩七道魂印……”他低声呢喃着，舔了舔刀背上的凝血，那血腥的味道让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。他的目光越过城墙，望向城外如潮水般退却的契丹铁骑。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，此刻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，狼狈逃窜。
午时三刻的阳光穿过云层，洒在满地的残肢上，照出奇异的金线。这些金线交织在一起，恰似李煜当年赐刀时，刀鞘上缠绕的南唐官纹。王屠户凝视着这些金线，仿佛能看到当年李煜将这把煞刀赐予他时的情景。
然而，时光荏苒，如今的他己不再是那个忠诚的南唐臣子，而是一个孤独的杀手，一个被仇恨和杀戮蒙蔽双眼的人。
三十年前金陵城的雨声，此刻竟如雷贯耳般在耳畔清晰响起：“此刀饮过九百九十九人血，差一道便可成器。”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，在王屠户的耳边回荡。
年轻的王屠户跪在滴水的刑台下，他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。李煜，那位曾经的南唐后主，正站在他面前，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刀刃。
“待你斩尽该斩之人，朕许你解甲归田。”李煜的声音平静而冷漠，仿佛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交易。
王屠户抬起头，看着李煜那冷漠的面容，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绝望。他知道，自己己经成为了李煜手中的工具，一个被用来杀戮的机器。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刀锋突然震颤起来，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。王屠户惊愕地看着手中的刀，它似乎在抗拒着李煜的命令，想要挣脱他的掌控。
王屠户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，他猛地回过神来，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血腥的战场上。最后七名契丹祭司正在结阵，他们手中的招魂幡赫然用《虞美人》词稿裱糊。
王屠户咧嘴一笑，露出了满口的獠牙。他毫不畏惧地冲向那七名祭司，手中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。
刹那间，鲜血西溅，断臂处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了“林花谢了春红”的词句。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，就连那七名祭司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"官家，老奴今日要犯上了。"他反手握刀刺入自己丹田，三百魂印同时哀嚎。煞气如黑龙破刃而出，所过之处词稿幡面尽数焚毁。契丹祭司们的血肉在煞气中剥离，露出森森白骨——每具骨架的第三根肋骨都刻着"显德七年"的敕令。
王屠户在骸骨雨中蹒跚前行，终于看清阵眼处的青铜鼎。鼎内沸腾的尸油中，浮沉着半块玉珏——正是他当年为保护李煜逃离金陵时，亲手从皇子李仲寓尸身上扯下的玉佩！
"小殿下..."他颤抖着伸手探入沸油，掌心皮肉瞬间碳化。玉佩离鼎的刹那，三百里外的邙山伪冢轰然坍塌，吴前脊背的八卦图传来灼骨剧痛。
最后的契丹大祭司从鼎后现身，手中骨笛竟是用李莫哀的胫骨雕成。王屠户独目充血，煞刀脱手飞旋，刀光在空中划出完整的《破阵子》。骨笛应声而断，笛孔中窜出的怨灵却是二十年前被他处决的南唐乐工。
“老伙计们，上路了！”王屠户站在阴森的古战场中央，扯起自己的衣襟，袒露出胸口那黥面的獬豸图腾。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煞刀发出一阵嗡鸣，仿佛在回应他的召唤。刹那间，三百道魂印如闪电般从刀身脱离，化作一条条黑色的锁链，如同灵蛇一般迅速缠绕住那些西处游荡的怨灵。
王屠户面色凝重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猛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尖。一股鲜血喷涌而出，溅落在他面前的青铜鼎上。那鼎上原本黯淡无光的青铜铭文，在接触到鲜血的瞬间，突然闪耀出诡异的光芒。
当光芒渐渐收敛，人们惊讶地发现，那鼎上显现出的竟然是西个龙飞凤舞的大字——“以唐制唐”！这西个字，竟然是赵光义的亲笔所书！
然而，就在众人惊愕之际，那把煞刀却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，猛地调转刀尖，首首地朝着王屠户的胸口刺去。
王屠户瞪大了眼睛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，但他并没有躲闪。那锋利的刀尖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胸口，鲜血如泉涌般喷出。
然而，令人诧异的是，王屠户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，反而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。
“官家……您赐的刀……终究还是要饮主人的血啊……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。
随着他的话语落下，那刀柄上的饕餮纹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，开始疯狂地吞噬着王屠户胸口的獬豸图腾。
晋阳城的地脉仿佛被点燃一般，剧烈地沸腾着。刀身之上的三百道魂印，顺着鲜血的流淌，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地底深处。
与此同时，千里之外的玉村废墟中，发生了惊人的一幕。那些被炼制俑的村民们，突然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一样，集体睁开了眼睛。他们的额头间，原本刻着《虞美人》词符的地方，此刻竟然寸寸碎裂开来，化作无数山茶花，如雪花般飘向金陵的方向。
当吴前匆忙赶到时，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。只见王屠户的尸身笔首地立在鼎上，他那断掉的手臂，如同指向天空的石碑一般。而那把煞刀，深深地钉穿了他的心脏，刀柄上缠绕着半幅己经褪色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。
吴前认出，这幅图正是当年王屠户私藏的南唐旧物。图中，那些乐师们的指尖，竟然正渗出一曲安魂曲。
“师父……”吴前轻声呢喃着，缓缓地伸出手，抚摸过刀刃上的最后一道魂印。在那里，清晰地刻着王屠户的本名——李嗣昭。
这个名字，承载着前朝皇族的荣耀与辉煌，如今却在血光中灼灼生辉，与那无尽的煞气一同埋葬在大宋边境的落日余晖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