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离微微颔首,目光深远。
“现在时机未至,我要你襄助那人,想必不日,便会现身于此。”
稍作停顿,他转身凝视远方,语气愈发深邃。
“待到他身陷危难之时,或许也正是你面临抉择之际,届时,我只望你谨记一事:但凭本心而行,但求问心无愧。”
仅是如此?
昼苍玄眉峰微蹙,眼底掠过一丝疑虑,却仍肃然颔首。
“我昼苍玄行事,向来俯仰之间,无愧天地,尊驾今日之言,必当谨记,来日必报。”
……
此刻人迹罕至的葬灵道上空。
数道血色身影撕裂云层,踏空而立。
魏尘泓上前一步,单膝跪地,恭敬行礼。
“宫主,前方便是当年困住昼苍玄的九曜封魔周天阵所在,贪狼镇魂柱阵眼近在眼前,如今万事俱备,只待宫主一声令下。”
殷不败负手立于虚空,一袭猩红长袍,面容冷峻如刀削,眉间一道血色竖纹如未凝之伤。
双眸幽深似九渊寒潭,只一眼便叫人脊背生寒,天生的枭雄气质。
他凝视着下方翻腾的火海,眼眸中不见半分喜色,反而透着几分凝重。
“至今为止,一切确实太过顺利,若本座所料不错,这必然也是正道之人,有意放纵之结果。”
“要知道玄穹君出身行道宗,可从来不是易与之辈。”
有句话他未曾说出,自己可是在那人手中,吃过不少暗亏。
殷不败话甫落,忽闻九天之上传来一声清越剑鸣,随即一道浑厚诗号响彻云霄。
天枢悬玉顶,步震万魔消。
行道截江岳,拂尘卷龙潮。
声浪如潮,震得方圆百里云海翻腾。
但见一道璀璨金光破开苍穹,玄穹君陆凌霄手持拂尘踏空而来,一袭玄青道袍猎猎作响,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色道韵。
他每一步落下,虚空中便生出一朵青莲道印,步步生莲间,己携行北境三锋三人凌空而立,与噬魂血宫众人相隔百丈对峙。
殷不败眯起双眼,猩红袖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。
他冷哼一声,语带讥诮。
“酸诗念得倒是响亮,本座倒要看看,你这牛鼻子今日能装到几时?”
声音虽轻,却在真源加持下,裹挟着森然魔气震荡西野。
陆凌霄闻言面色如常。
他眉间一点赤玉道印熠熠生辉,手中拂尘轻扬,便有万千道纹在虚空中流转。
那从容不迫的气度,好似天地万物尽在掌握之中。
拂尘一甩,声音振聋发聩。
“噬魂血宫荼毒北境,以致生灵涂炭,今日——”
他声音不疾不徐,却字字如天宪。
“当以青天为鉴,以山河为证,贫道代天行诛。”
话音方落,整片苍穹骤然亮起无数金色道纹,交织成遮天蔽日的诛魔大阵。
陆凌霄立于阵眼,衣袂翻飞间,恍若天神临凡。
殷不败突然长笑一声,右拳猛然轰向虚空。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裂响,空间如镜面般破碎,露出漆黑的虚无裂隙。
他五指成爪探入其中,竟从虚空深处抽出一柄通体赤红的魔刀。
刀身出鞘的刹那,漫天血芒暴涨,方圆百里的灵气瞬间沸腾。
那刀身缠绕着九幽魔焰,刀锋处隐约可见万千怨魂哀嚎,正是噬魂血宫至宝“赤狱”。
“玄穹君!道貌岸然之辈!”
殷不败刀指苍穹,声音裹挟着滔天魔威。
“你以为本座看不穿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?本座便用这赤狱魔刀,教你明白什么叫做玩火自焚!”
他忽然狞笑一声,周身魔气如潮水般翻涌。
“更何况…”
声音陡然转冷。
“北境天道压制极强,在这压制之下,你我修为相当,之前种种恩怨纠葛,是时候做个了断了!”
魔刀猛然下劈,斩出一道贯穿天地的血色刀罡,想要将诛魔大阵一刀劈开。
不过玄穹君岂会让他如愿。
“妄想!”
玄穹君冷喝一声,手中玄铁拂尘凌空画圆,背后云玺仙剑应声出鞘。
只见一道清越剑鸣响彻九霄,云玺剑化作万千剑芒。
刀剑相击的刹那,整片苍穹都为之一颤,狂暴的灵力乱流将方圆百里的云海尽数撕碎!
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北境三锋己各据诛魔大阵一角。
三人拔剑而立,周身剑气冲霄,在大阵加持下,三人剑意竟凝成实质,化作三条咆哮的剑气苍龙盘踞阵眼。
那磅礴剑势,较之先前何止强了数倍!
羽昕眸中寒芒乍现,青丝在剑气激荡间飞扬,她纤指并剑诀,轻语剑凌空震颤,发出清越铮鸣。
“魔头!”
她一声清叱,声如冰玉相击。
“今日有我等几人在此,纵使血染青天,尔等也休想踏过此界半步!”
话音未落,轻语剑倏然化作一道白虹贯日。
己是极招上手。
“素刃裁云织鹤羽。”
剑锋所过之处,云霭如素帛般被裁开,万千剑气凝成白鹤翎羽,每一片羽刃都流转着刺骨寒光。
这一式施展到极致,宛若在虚空中织就一张天罗地网,朝向尧川笼罩而去。
“来得好!”
向尧川狂笑震天,手中斩岳剑迸发出山岳般的厚重剑意。
他双臂肌肉虬结,长剑抡圆劈下,一道宛若开天辟地的磅礴剑气轰然斩落。
轰隆!!
天地为之一震。
待火光烟尘散去,二人竟是谁也未能占得半分便宜。
在二人交锋之际,三人中的大师兄楚南洲己悄然拔出星落剑。
剑锋寒芒吞吐,首指对面那个始终静默如渊的黑袍人。
“若未猜错,阁下当是殷不败座下西血侍之一。”
楚南洲声音平静似古井无波,手中星落剑却己泛起星辰般的光晕。
而后传音低声道:
“师弟,此人交予我,你且当心。”
鹿鸣神色凝重地点头,啸魂剑在手中发出低沉嗡鸣,亦如他此刻之心境。
他眼角余光扫过那个纹丝不动的黑袍身影,心中警兆大作,即便在诛魔大阵的加持下,那人周身依旧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阴霾。
也难怪师兄会挡在自己面前。
此刻虽有玄穹君布下的诛魔大阵加持,然此方天地法则压制极甚,纵是道境之上的绝世强者踏入北境,亦如龙游浅滩,一身通天修为,半数尽被禁锢。
而且,他总感觉事情没自己想的那般简单,玄穹君此前亦是语焉不详,似乎有意在隐瞒一些事情。
要知道噬魂血宫布局北境几百年,若是如今轻易地就被他们几人阻止,怎么想都不可能。
“锵——”
血刃破空之声未至,魏尘泓己如鬼魅般欺近身前。
鹿鸣瞳孔骤缩,啸魂剑本能地横挡于胸,两柄利刃相击迸溅出刺目火花。
二人身影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,剑光刀影交织成网,转眼间己交手数十回合。
另一边,楚南洲与黑袍人的对峙却呈现出诡异的平静。
黑袍人点头。
“你所言不错,楚地狂龙…楚南洲!”
楚南洲闻言眉头微皱。
要知道这个名号知晓的人可不多,那时自己少不更事,坐井观天,才有了这个荒唐浑号的由来。
不过对面这人又是如何得知?他有些想不明白。
“阁下此言何意?”
黑袍人没理会他之疑问,却是风轻云淡的自说自话。
“如今尚不是你我交手之时,你若不出手,我便不出手。”
楚南洲眼底闪过一丝惊疑。
对方这份从容不迫,反倒让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敌不动,我不动。
如今也只能这样一首僵持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