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里安站在讲台上，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在身上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。
布雷教授背靠墙壁，双臂交叉，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。
“新来的，让我看看你究竟了解多少吧？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。
埃里安微微一笑，指尖轻敲讲台。“那么，让我们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。”
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，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。
“元素亲和，是指物质与特定元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倾向。在炼金术中，这种亲和力决定了材料的性质和反应。”
当然，元素亲和还存在另一种定义，那就是之前提到过的人体对元素的亲和程度。
令人苦恼——两种不同的定义竟然使用同一种专有名词，真是教育界的失职。
布雷教授挑了挑眉，似乎对埃里安的开场有些意外。
“举个例子，水银对金属元素有极强的亲和力，这就是为什么它常用于提取贵金属。”
“然而，炼金产物会改变这种固有的亲和关系。比如，经过特殊处理的水银，可能会失去对某些金属的亲和力，或者获得对其他元素的亲和。”
布雷教授突然开口打断：“那么，新来的，告诉我，炼金师如何控制这种改变？”
“控制方法主要有三种。”埃里安的声音变得更加自信。“首先是配方调整，通过改变炼金材料的比例来影响最终产物的元素亲和。”
“其次是炼制过程中的能量控制，不同的能量输入会导致不同的元素结合方式。”
“最后，也是最复杂的，是通过引入催化剂来调节反应方向。”
布雷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。
“那么，能否举一个具体的例子？”
埃里安没有丝毫犹豫：“以'月光石'的炼制为例。通常，月光石对水元素有极强的亲和力。但如果在炼制过程中加入少量精炼过的火晶砂，并控制温度在 1200 度以下，最终产物将会对火元素产生更强的亲和。”
教室里响起一阵低声的惊叹。布雷教授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轻声说道，“那么，这种改变会带来什么实际应用？”
埃里安感到一阵兴奋涌上心头。这个问题正好触及了他最近的研究兴趣。
“最首接的应用就是在魔法道具的制作上。”他侃侃而谈，“改变元素亲和可以让同一种材料适用于不同属性的魔法。比如，原本用于水系魔法的月光石，经过处理后可以用于火系魔法，这大大增加了材料的多面性。”
布雷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“不错，看来你确实做了功课。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，“那么，你认为这种技术的极限在哪里？”
埃里安微微皱眉，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棘手。
“目前的研究表明，”埃里安谨慎地说道，“虽然我们可以改变材料的元素亲和，但无法完全逆转其本质属性。比如，炼金术最初诞生于‘点石成金’的试验，但是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任何一种炼金手法能够完成这一目标。”
布雷教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很好，看来你不仅有知识，还有自己的思考。”他突然话锋一转，“既然如此，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助教。你觉得如何？”
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埃里安愣住了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塞西莉娅，发现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
“呃，非常感谢您的邀请，教授。”埃里安组织着语言，“但是，作为图书馆管理员，我的工作己经很忙了。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担任助教。”
布雷教授的表情有些失望，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。
“我明白了。不过，如果你改变主意，随时可以来找我。”
埃里安点点头，从讲台上走下，肩头的紧绷感随着每一步逐渐松散。回到座位上，他悄然吐出一口气，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。
“做得不错。”塞西莉娅的声音轻如羽毛。
塞西莉娅倾身靠近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布雷的身份并不单纯。寻常人——哪怕是圣罗兰魔法学院的教授，也不敢公然针对希维尔的王储。”
她的话语如同在平静水面投下的石子，激起埃里安心中的涟漪。
看来布雷刚刚批评卡莱尔可不止是蔑视权贵那么“私人”的一件事情。
“而他……是菲曼特公爵的人。”她继续道，月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，“他所在的学术派系背后有着公爵的影子。”
她稍作停顿，补充道：“当然——他自己的水平也够格就是了。”
“他邀请你，一方面是看重你在学术方面的潜力，另一方面——自然是为了扩充将来公爵派系在学术界的话语权。”
学术斗争竟是政治角力的延伸？埃里安暗自思忖，随即问道：“当今那位国王——也就是你的父亲，当真对这些事情不管不顾吗？”
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什么。塞西莉娅的表情突然凝固，眼神中的光彩黯淡下来，如同被阴云遮蔽的月光。
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，”
“对于他来说，那件事大于这个国家。”
塞西莉娅的神情转瞬即逝的黯淡如同昙花一现，她很快调整好情绪，将话题引回布雷教授。
“当然，我之前说的水平是指学术界，而非教育界。”她语气中带着微妙的区分。
埃里安眨了眨眼，一时没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含义。
然而随着布雷教授的课程推进，这句话的意义逐渐在埃里安心中明晰起来。布雷确实学识渊博，引经据典时如行云流水，各种复杂理论和古老文献在他口中信手拈来。可惜的是，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尚在学习阶段的学生。
那些专业术语和理论体系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即便是埃里安——这个刚刚接受过缇娜老师一对一补课的“特招生”，也感到思绪被卷入漩涡，难以抓住教授讲解的核心。他的目光扫过教室，其他学生脸上或茫然或挣扎的表情告诉他，自己并非孤军奋战。
布雷教授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，但埃里安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跟上那飞速前进的思路，仿佛被抛在了一片学术迷雾中，只能隐约看到前方模糊的光影。
还好下课的钟声及时响起，不然埃里安恐怕就要向不知道睡没睡醒的缇娜老师求助了。
埃里安觉得他把自己招为助教的理由又多了一个：可以提升教学质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