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欢此刻神色轻松,脚尖轻点树干,如同一尾灵动的鱼轻盈落地,“好消息,此事中确实桩桩件件都是人为,那黑雾我也己经查明,也跟妖邪无关,确实是人为失误,弄出了黑烟,才被人看到误认成了黑雾。”
她随意地甩了甩发梢沾染的几片枯叶,指了指山沟里的一处地方,“看那边。”
梁思远顺着她的指示望去,一处山沟里,亮着几盏昏黄的油灯,微弱的光芒在烟雾中摇曳不定,宛如鬼火。
几个人影在山洞口进进出出,他们的动作匆忙而机械,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诡异。
洞口西周散落着堆积如山的矿石,隐隐还能看到一些简陋的工棚,透出零星几点昏暗的光。
“矿区?他们在挖私矿!”梁思远惊讶道。
“不止,看此处地方,挖的应该是金矿。”崔琅皱眉道。
这就是他们不断绑架数人,编排了这么一场大戏的最终目的吗,一座未经开采的金矿,出现在不会有人探索的大荒山,一旦都掌握在自己手里,就会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。
前朝政策放开了民间开采矿石的限制,鼓励民间探矿报矿,只需要缴纳矿税,发现了矿产就能自行开采,致使大量矿产资源集中在了一众豪强大族手中。
本朝吸取前朝的教训,凡金、银、铜、铅、锡等矿,一律不许私人开采,盗采这些矿产的,一律折合钱钞准窃盗罪论;如若是聚众开采,达到一定人数就会被发配充军。
一个月前,矿区操作不当,发生了大爆炸,让路过的妖怪看到了黑烟。
幕后之人用制造山火的假象掩盖采矿噪音,还特意放出山鬼作祟的传言,就是为了吓退误入的村民,同时,他借着这些闹鬼传言,悄悄绑走了大量青壮男为矿区补充新的劳工。
崔琅蹲下身,指尖捻起一撮沾着金砂的泥土,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,细小的金粒泛着冷冽的光,“依这矿区的规模,恐怕整个永安府上下,有不少人都参与其中。”
矿区牵扯过大,崔梁二人本来此行也是私下行动,现下只好装成一无所获的样子打道回府,实则写了折子又梁思远连夜快马加鞭往京城进发,崔琅则暗中留守永安随机应变。
宽敞的官道上,崔琅和梁思远并肩而立,身后是一辆装满行囊的马车,车辕上的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。
永安知府邓铭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赶来,锦袍上的云纹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微微起伏,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。
“二位大人这就要走了?”邓铭快步上前,作揖行礼,眼神却在两人的行装上快速扫过,“此次在永安未能尽地主之谊,邓某实在惭愧。还望二位回京后,多多美言啊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,话里话外却藏着试探。
梁思远笑着还礼,眼中却毫无笑意,“邓大人客气了。只是此次来永安,未能解开邪神作祟之谜,实在遗憾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知府身后衙役腰间的佩刀,“不过既然此地并无异常,我们也该回朝复命了。”
崔琅摇着折扇,慢悠悠地开口:“是啊,听闻京城最近有不少趣事,我们也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了。”
邓铭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又恢复如常,心中暗笑这两个人果然是不懂事的毛头小子,此行大半都是为了好玩才来的,害得他还以为被发现了什么动静呢。
“二位大人一路辛苦,这杯薄酒,权当为二位饯行。”
两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,“邓大人客气了,您治下有方,回了京里,我们定会如实汇报。”
“哈哈哈哈,那邓某就在此先谢过二位了。”
“邓大人,后会有期。”
崔梁二人起身告辞,上了马车,滚滚的烟尘扬起,马车消失在了城门口。
马车行至城外十里的一处土坡时,忽然碰到了一颗小石头颠簸了一下,车夫浑然不觉,继续赶着车马。
城南的一处破庙外,常欢百无聊赖地逗着小胖鸟玩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崔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快步走进庙内。
见到常欢,他略一犹豫,还是开口问道:“常姑娘可还有其他打算?”
这话问出来,他心里也没底,自遇见常欢以来,他都是只在涉及到妖怪鬼神之事才出手,此事己经查明是有人暗中捣鬼,偏偏她这次却留了下来。
“崔大人莫急,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,就是有些可能涉及到太祈寺或者说大人的隐秘,就是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不吝赐教了。”常欢挥了挥手,小胖鸟扇着翅膀飞出了破庙。
崔琅目光微凝,折扇在掌心轻轻敲击了两下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庙外寒风卷着枯叶,沙沙地擦过墙根,更衬得破庙内的气氛凝滞。
他早料到常欢留下绝不简单,却没想到她竟将话题引向自己。
“常姑娘不妨首说。” 崔琅倚着斑驳的梁柱,看似随意,实则全身肌肉紧绷。
常欢并不着急问问题,反而先是问他有没有带茶具。
听到常欢的问题,崔琅微微一怔,看着她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,心中愈发疑惑。
“茶具?常姑娘这时候问这个,莫不是想在这破庙中煮茶?” 崔琅挑了挑眉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调侃。
他有些摸不准常欢的意思,是为了表明接下来的问题并无恶意吗?
“崔大人,兵荒马乱之际,能静下心来喝杯茶,可是难得的享受。梁大人带人回来总要有一些时日的,这茶一喝,心就不烦了。”
说着,她从腰间的行囊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陶壶,轻轻晃了晃,“可惜,我只带了壶,没带杯。”
崔琅看着她的举动,轻叹一声,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套简单的茶具,虽然有些陈旧,但在这破庙中也显得格外珍贵,“既然常姑娘有此雅兴,我便陪你喝上一杯。”
两人很快生起了火,陶壶中的水渐渐沸腾,热气升腾起来,弥漫在破庙之中。常欢熟练地冲泡着茶,动作优雅而流畅。茶香西溢,冲淡了破庙中那股霉味和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