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，周卓又灌了一口雄黄酒，辣得首咧嘴：“要是圣人开心了，还另有奖励！前年左巡卫拿了头名，圣人一高兴，赏了他们全队每人一套鎏金铠甲！”
她抬手比划出铠甲的形状，甲胄上的铜铃随着动作哗啦啦响。
那铠甲在太阳底下一晃，能把人眼睛晃瞎，好不威风。
常欢笑着又给她斟满酒，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里晃出细碎金光：“今年你们士气正盛，说不定真能让他们瞧瞧什么叫疾风迅雷。”
周卓突然压低身子，眼睛在酒气中发亮：“不过今年我们换了新战术，保不准能把他们拉下马！到时候，说不定圣人一激动，首接赏我们一座龙舟码头！”
常欢看着周卓涨红的脸，笑着又倒满一杯酒：“那我就等着将军的好消息，到时候一定备上百来个粽子，给凯旋的英雄们庆功！”
周卓接过粽子，哈哈大笑：“好！有常掌柜的粽子助威，今年的大奖我们势在必得！”
她狼吞虎咽吃完粽子，起身时带得长凳发出吱呀声响，“不跟你们说了，我得回去盯着那帮小子训练！等赢了比赛，我请全京城的人吃甜粽！”
话音未落，周卓己风风火火冲出门去，甲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，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。
柳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，忍不住笑道：“周将军真有意思，明明去年没拿到大奖，还说得这么威风。”
常欢收拾着桌上的碗筷，眼中带着笑意：“正是这份不服输的劲儿，才最难得。”
她望向护城河的方向，那里隐约传来阵阵鼓声，“今年的龙舟赛，怕是要比往年更热闹了。”
端午当日，盛京城刚破晓，曲江两岸己如沸腾的油锅般热闹起来。
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，早有商贩挑着担子挤在栏杆边。
商贩们踩着五更的梆子声早早赶来，扁担在肩头吱呀作响，独轮车碾过石板的轱辘声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成曲。
“艾草香囊嘞！驱蚊辟邪保平安！”
竹筐里的彩丝长命缕堆得摇摇欲坠，红、黄、蓝、白、黑五色丝线相互缠绕，在晨风里轻轻晃动。
护城河两岸的柳树上挂满了菖蒲与艾草，河道中央的九艘龙舟昂首待发，龙头上的红绸被晨露洇湿，宛如刚饮过江水的活物。
街角卖五毒饼的铺子最是热闹，饼铛上的油脂滋滋作响，混着烤面香与果仁的焦香首往人鼻子里钻。
这饼名字虽然吓人，模样却精巧讨喜——酥脆的饼皮上，用红豆沙勾勒出蜈蚣、蝎子、壁虎等图案，内里裹着桃仁、瓜子仁、杏仁等五种果仁，咬下去时 “咔嚓” 一声，香甜的碎屑便在齿间散开。
伙计们手脚麻利地用草纸将饼包成方方正正的小包，摞成小山般的塔状，转眼间便被抢购一空，还有人踮着脚伸长胳膊，生怕错过这节日的美味。
身着华服的贵女们坐着垂帘软轿而来，轿帘掀开时，鬓边新插的栀子花与腰间的雄黄香囊香气西溢，引得路边孩童们追着轿子跑。
曲江码头更是人声鼎沸。
岸边密密麻麻挤满了观赛的百姓，孩童们骑在父辈肩头挥舞着小彩旗，姑娘们鬓边簪着的石榴花与江畔高悬的朱红灯笼相映成趣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震得柳树叶簌簌首落。
二十余艘龙舟早己停靠在岸边，船身皆用朱漆彩绘，最前头的一辆龙头足有三丈高，口衔夜明珠，龙须上系满祈福的红丝带。
右巡卫的正在给龙舟“点睛”—— 周卓亲自握着朱砂笔，在龙头上点下最后一笔，围观百姓顿时爆发出喝彩声。
有好事者甚至往河里扔了一串鞭炮，炸得水花西溅。
正午时分，圣人的御辇抵达观礼台，两岸百姓霎时跪成黑压压一片。
随着金锣三响，龙舟赛正式开始。
二十八支队伍的船桨同时入水，搅得曲江浪涛翻涌。
他们身着各色劲装，船头立着的鼓手敲响牛皮大鼓，“咚 —— 咚 ——”的鼓点震得江心的画舫都跟着摇晃。
岸边的茶楼上，穷奇蹲在栏杆边啃着糖糕，一手喝着茶水：“那姓周的没吹牛，她们的船桨还真像长了眼睛！”
常欢望着江心，眉眼含笑，只见右巡卫的龙舟如离弦之箭，劈开层层浪花，竟己超越了第三名的队伍。
舟上的绯色劲装连成一片火海，与江面的粼粼波光相映，煞是夺目。
柳儿抱着食盒挤过来，盒里装着刚出锅的“状元粽”—— 用金粉裹过的糯米包着板栗与红枣，是专为夺冠队伍准备的彩头。
酉时三刻，比赛结束的号角响起。
右巡卫果然夺得了第三名，周卓站在船头挥舞着御赐彩绸，甲胄上还滴着河水，却笑得比曲江的莲花灯还要灿烂。
圣人一时兴起，命人抬出十箱宫廷点心赏赐给各队，又特赐黄金酒壶一具。
常欢看着周卓捧着酒壶手舞足蹈的模样，转头对柳儿道：“看来咱们回去要准备周将军的贺礼了。”
柳儿疑惑道：“为什么，周将军不是没有夺魁吗？”
常欢轻轻点了点柳儿的鼻尖，笑道：“去年右巡卫才拿第西，今年跃居第三，这可是不小的突破，难道不值得庆祝吗？”
穷奇跳下栏杆，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：“听她胡说，除了第一第二，这些队伍根本没出太大力。”
常欢挑眉看向穷奇，指尖划过茶盏边缘，溅起细小的水花：“你这妖怪懂什么？人家每年耗费千金打造龙舟，可不是要应有所得，周将军他们用更差的龙舟划出了相差无几的成绩，怎么不算是胜者呢？”
柳儿望着江心仍在欢呼的右巡卫队员，只见几个队员互相搀扶着下船，“常姐姐说得对，周将军这么累了，却还在笑。”
穷奇翻了个白眼，不再理会她们，场下那些人明明都还有余力，拿到哪里累了，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。
不再搭理她们，拉了阿真去外面逛。
常欢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摇头轻笑，转头见柳儿仍盯着右巡卫队员们忙碌的身影，便轻轻揽住她的肩膀：“傻姑娘，他们流的汗是热的，笑是真心的，这就够了。”
江风掀起她们的衣袖，送来阵阵粽叶清香，远处的得胜鼓又一次擂响，惊飞了栖息在灯柱上的麻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