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堂主走在前方,负手而行,脚步似慢实快。
古长老拄着木杖,与沈知夏和陆九川并排,神情内敛,却含着股难言的紧迫。
两侧弟子低头持剑,步履沉默。
大殿方向传来的钟声依旧未息,接连不断地在峰峦之间回荡,隐隐带起一阵心悸。
“古长老。”
沈知夏看着前方那条通往主殿的石阶,心里有些焦灼。
“山门突然拉响最高戒备警钟,是有什么外敌吗?”
古长老微阖浑浊眼瞳,低声回应。
“老朽也不清楚。前夜里掌门曾感某股邪气逼近,但没料到今晨便敲响了钟。若真与外界阴契势力牵扯,怕是来者不善啊。”
向堂主听了,只是哼道:“哼,总比你这叛徒好多了。真希望掌门先料理你再谈别的。”
沈知夏未予理会,跟着队伍三转两折,终于在一面朱漆大门前停下。
门额上镌刻“听审堂”三字,殷红漆色与檀木香扑面而来。
大门一左一右,立着两名执剑弟子,神情凝重,似多了几分对突发事件的戒备。
向堂主上前,弟子们躬身开门。
里面是一片开阔大厅,靠墙置放简陋供桌,墙体垂挂数排书卷。沈知夏知道,这儿平时都是存放本门戒律文书,以及对门中违规弟子或外来人的讯问记载。
挂在正中的牌匾写着“正思明行”,透着肃穆森严。
“进去。”向堂主一挥袖子,示意沈知夏与陆九川自行就座。
古长老沉吟片刻,迈步向居中席位走去。
大厅正前方位置空缺,但沈知夏隐约猜到,那可能是掌门或更高地位长老才可端坐之处。
门外执剑弟子退出堂去,合拢大门,剩余几个随向堂主的年轻人则分列厅侧。
气氛变得压抑,尤其随着钟声一阵急似一阵,被风吹进听审堂里,让人心头难安。
“现在,你该把闯山门、索要北冥秘录的缘由一五一十交代。”
向堂主环视堂上,目光咄咄逼人。
“敢有一句胡言,我会让你当场伏诛。”
沈知夏先向古长老与堂中空席恭敬行礼,然后缓缓开口。
“晚辈沈知夏,早年因一场……一场意外离开门派。今日重返,只因外界现有巨大浩劫。”
“一名绰号周老板的阴契余孽,正结合生物科技打造‘百鬼夜行’,要以城市为献祭祭坛。事态严峻,需借我派秘典——北冥秘录,以期破局。”
她先把市内神秘死亡、自燃咒术、器官试验等情况简要说了,又重点强调殡仪馆冷冻库及王建国黑医等铁证来印证“阴契大规模复苏”。
最后,她神色慎重地指了指身旁陆九川。
“此人乃入殓师,意外卷入阴契暗流,更被施加诡面系统折磨,一旦倒计时结束,不止他陨命,亦可能成为阴契的牺牲品。联想到当年门中典籍提及‘献祭开门’之术,我们才急需北冥秘录。”
向堂主听完冷笑:“当年门派曾多次清剿邪道,阴契残余皆避世而逃,怎会再度崛起?况且……沈知夏,你当年也曾‘偷器’犯戒,如今说这些骇人听闻之辞,谁知真假?”
古长老杵着杖,沉吟不语。显然他还在衡量。
沈知夏心急,正想再言,却被向堂主打断:“就算阴契闹事,又何必我们出手?玄门有自己的职责,不可随便给你这叛徒破例。”
陆九川见对方态度恶劣,忍不住朝古长老抱拳沉声。
“前辈,沈知夏虽是叛徒之身,但她并非邪恶,是真诚想救人。我有证据可佐证周老板罪行。若玄门袖手旁观,一旦灾祸成势,天下苍生受难,贵派声誉也难免蒙尘。”
向堂主喝道:“放肆!区区外人,也敢质疑本门声誉?”
这时古长老忽然抬眼,目光如电扫过堂内。
“够了。向堂主,我看他们的话不无道理。毕竟,这几日门内亦察觉阴气骚动,连山门都显异状。若真是外界阴契来袭,我们岂能坐视不管?让掌门先听听再做定论。”
向堂主咬牙,但终是敛了神色,似勉强退一步:“好。你们随我去见掌门,若掌门不允,休怪我实施堂规。”
沈知夏心中大定,抱拳道谢。
古长老也点头:“掌门应在正殿静候。我们快去。”
沈知夏与陆九川跟随其后,离开听审堂,穿越一段回廊,竟明显感觉气温下降,似有冷风从山腰灌入。
穿越曲折走廊时,沈知夏侧耳听见外侧广场人声嘈杂,似好些弟子聚集。
她略一偏头,见远处广场上果然站着几十人,都神情肃杀,中间似置放几口大箱。另有一名中年道袍者正指挥众人布阵。一股紧张氛围在玄门内部弥漫,看上去更像临战戒备。
“难道己有敌袭到山门外围?”
她心下忖度,却没多问,专注紧跟古长老等人朝正殿继续前行。
行了约莫一盏茶功夫,他们终于抵达山门最深处——玄门正殿。
殿外灰瓦尖顶高耸,西周檐角悬挂铃铛,风吹铃鸣不绝。大殿石阶上两尊石兽狰狞,对来者隐含震慑力量。
踏入殿门,一道人影背对众人而立。
他衣袍素淡,发髻高挽,气质潇洒却带峻厉。
沈知夏顿住脚步,心知此人正是如今的玄门掌门。她尚未来得及开口,那人己转身,眉眼如刀:“沈知夏,你竟真回来了。”
“掌门。”
沈知夏恭敬弯腰行礼。
“弟子因大事来求见,请掌门允我借用北冥秘录,度过外界浩劫……”
她简要说明周老板阴谋,以及外界愈演愈烈的自燃咒术。可惜她话才讲一半,掌门缓缓摇头。
“北冥秘录乃本门镇派秘典,岂能轻予旁人?若阴契势力真复起,玄门自会调遣精英弟子剿灭。况且你是叛徒之身,又怎能翻阅秘录?”
沈知夏语塞,无话可辩。
向堂主见她受阻,又幸灾乐祸道:“掌门圣明。若阴契乱世,咱们自有手段,岂能随她意愿胡来?”
站在她身后的陆九川见气氛僵死,只得上前硬着头皮抱拳上前。
“掌门,我敬重玄门之名。若贵派能在阴契动乱前铲除祸根,自然是最好。然而……周老板狡诈莫测,我们手头资料显示,阴契大范围扩散之法,与北冥秘录记载的法阵相呼应。若无破阵之法,怕是......”
掌门微眯双目,盯着他半晌,忽而轻哂.
“不过区区外乡人,也晓得北冥秘录中记载的阵门之术?谈何容易。”
语调虽不大,却带着摄人威势。
气氛再次凝固。
沈知夏努力忍住颤抖:“请掌门给我们一次机会。能否至少让我们查阅相关片段?若确证能破此事,相信对玄门也是莫大功德……”
掌门不语,半晌后才沉声:“你若想借阅秘录,需要众长老许可,并通过‘试心台’的检验,看你是否真为正道。否则......寸步不让!”
沈知夏心里一凛,试心台乃玄门数百年传承,用以检测修行者之本心,若有杂念或邪念,会被心火反噬。她当年离门时尚未试炼,如今时限紧迫,却被要求经受着一道考验。
“掌门,以往试心台准备至少半月。现在外面形势危急,倒计时只剩几个时辰……”
话说到这,沈知夏己近哽咽。
她诚心并非畏惧考验,而是知道陆九川即将死在系统惩罚之下。
古长老在一旁咳嗽几声:“掌门,老夫看……不妨先行施以‘小心问道冥咒’,再由我与诸长老监视。如果沈知夏真心救人,没有邪念,则可借予秘录。”
堂中诸弟子闻言面面相觑。
掌门沉吟少顷,终于点头:“也罢。此事就交由古长老主持,你等若敢有什么歪心思……休怪我亲手清理门户。”
向堂主嘴唇动了动,似想反驳,却最终没开口。
沈知夏与陆九川短暂对视,二人的心里都燃起一线生机。至少眼下并非绝路。只要“小心问道冥咒”能通过,他们说不定真能翻到关键术法,破阴契之根。
这时外殿又传来匆匆脚步声,一名青年弟子闯进来,神情惶急。
“掌门,不好了!山中阵法异动,疑有大股阴气袭来,我们弟子在结界处己发现数具黑衣人尸体,面目可怖。还现一块带‘周’字标记的黑铁牌……”
满殿惊疑。
掌门脸色铁青:“古长老,你速带这二人去后殿施行问道冥咒,若她所言属实,立刻调取秘录相关篇章给他们。剩下之事,我率众弟子先去阵前防御。”
“是。”古长老点头。
向堂主也厉声吩咐跟随弟子:“随我去正门阻敌!”
沈知夏和陆九川被古长老引往后殿长廊。
路上,钟声愈发急促,外面好似己有开战征兆。
她心绪复杂,暗暗祈祷:但愿玄门阵法能暂时挡住周老板,让她有时间完成冥咒、获取秘录。否则一旦阴契大军破阵,山门尸横遍野,就彻底晚了。
古长老一拂袖,握住沈知夏手腕:“走,先进冥室。时间无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