湿冷空气里，火光微曳。
沈知夏与陆九川在古长老的引领下，穿过后殿长廊，抵达一片石墙环绕的幽室。
这里与玄门的其他殿宇风格大异，没有彩绘雕梁，反而宛若地底石窟。西面皆灰石垒筑，只有一道黯淡烛光微微照亮。
“这便是我们玄门内的‘冥咒室’，用于施行‘小心问道冥咒’。”
古长老扶杖立在门口，上下扫视二人，“若你们真心为解阴契之患，勿动邪念，则可通过试炼。若心有杂念，就会迷失在幻境中。”
向堂主随之而来，却并没有进入室内，而是冷冷守在门边。
“哼，沈知夏，莫以为这冥咒只是走过场。此次试炼乃是我们内部商议的最大退让。若你闯不过，当场失魂可别怨谁。”
沈知夏不愿与他针锋相对，只点头：“我自当尽力。”
说完，与陆九川互相对视一眼。两人心中都明白，一旦失败，此行便无路可退。
“我会陪她一起。”陆九川咬住后槽牙。“此冥咒对我的体质或许也有影响，但若要证明我们无邪念、确实为救人来，那我就该共进退。”
向堂主冷笑：“你一个外人，恐怕只会拖后腿”
古长老摆手止住。
“让他同入亦可。同样，若你们中任何一人起邪念或作伪，冥咒都会立时反噬。”
“接下来别多话，稳住神识，听我指引。”
话音落下，古长老捻动指诀，拐杖轻碰地面。
石室中央陡然亮起三根烛火，蜡泪半融，映出复杂符文。那火焰三色交织，淡红、浅蓝、染着微微紫意。
古老咒文低沉回荡，仿佛在山腹深处传出回声。
“坐于火烛前，闭目静思。”
古长老指着烛台，“我会催动冥咒，化出心象幻境。你等若能在幻境坚持不退，守住初心、无丝毫作伪，则冥咒认可，通过试炼；若中途被魔影吞噬，就算完了。”
沈知夏轻吁一口气，走到火烛前盘腿坐下。
陆九川亦学着席地而坐。纵然体内疼痛隐隐，他尽量稳住呼吸，安抚那混乱的思绪。
外头传来远远敲钟声与弟子奔走喧哗，让他更清楚时间逼迫。他们必须成功，才能获准翻看北冥秘录，击溃周老板的阴谋。
古长老步至烛台后方，左手托杖，右手结印，低声诵起玄门古老禁咒。
咒音犹如孔洞漏风，带着空灵与深沉，散发某种首击灵魂的力量。
随之，三色火焰如被风搅动，倏地拔高寸许，把二人的影子拉长投映于石墙。
“稳住意念。”
古长老的声音在空气里扩大。
“此咒主要考量你二人的真实心境。若因贪婪或害人之心而进入玄门，则魂魄撕裂！”
沈知夏与陆九川同时闭目。
下一瞬，他们只觉头脑一震，仿佛被某股温热包围，又腾起森然寒意，体内血液像被蒸煮与急冻反复交替。耳边似响起呼啸风声，转瞬又陷入死寂。
“这是幻境……”
沈知夏强迫自己冷静，“务必记住来意：破阴契、救众生……我无二心。”
随着意念凝聚，她感觉脚下的石地突然消失不见，整个人好似坠入无边暗夜。
恍惚间，她看见玄门廊柱折断，记忆中那年纵火作乱的影像再现。
对此，她咬牙默念：当年她是被迫偷器救人，却背负骂名，如今更要守护山门，不可逃避。
幻象越逼真，她越感刺心。
忽而，一道熟悉人影闪现。
昔日师兄穆凌风面无表情地责问“背叛者”，然后化作一柄利剑首刺她胸口。她差点本能躲避，但瞬间想起：这是自己对往昔的愧疚和恐惧化形。若退让，便落入心魔。
她张口喊道：“我绝无害门之念！若能破邪，我当赴汤蹈火！”
随着这声嘶喊，冷剑缓缓停住，化作灰尘飘散。周遭黑暗微微褪去。
而陆九川在幻象里也是举步维艰。
他看到一幕幕让他难以承受的画面：
——殡仪馆火海翻滚，母亲遗体在火中挥手哭喊。
——张振东亡魂面目扭曲，埋怨他无力挽救更多死者。
——王建国的符咒再现，试图将他彻底吞噬。
恐惧、愤怒与绝望如潮水拍打心田，下一刻倒计时骤显悬于头顶，倒计时的数字跳动着。
“我不能放弃……”
他默念，对母亲的思念和赎罪冲动撞成一片。
“我来此就是要阻止周老板，再也不让人道悲剧蔓延。我不是为了私欲，我想救人、也想救自己……”
随即环境似松动一般，火海化作虚空灰烬，幻象收敛。
陆九川周身淌汗，却稳住了心志。
外界石室内，向堂主紧盯烛焰，看那火色不断翻涌，时而急烈，时而又归于平稳。
古长老闪过一丝赞许：“这二人内心虽有挣扎，但显然信念尚纯，并无邪念欲破坏山门。也许……真能通过。”
石墙上投影的两道身影轮廓忽明忽暗，最后渐趋稳定。
古长老吟诵的咒音收尾，三色火焰变回原本的淡红、浅蓝与紫相间，晃动间重归柔和。他拂袖轻摆，让烛焰缓缓内敛温度。
“咳……”
沈知夏颤抖地张开眼，感到身体一阵酸痛。她立刻扭头看向陆九川，发现他也大口喘息，眼里尚带惊惶，但神智还清醒。
古长老默然点头：“恭喜，你们的勉强通过。说明你二人并非带邪恶意图闯山门。”
向堂主皱着眉，似尚不服，却没有借口反驳。
就在此刻，一名弟子在门外焦急传信：“山门西北结界受损严重，多批黑衣人疑似附着阴契驱动，正与我方弟子交战！掌门让古长老速去正殿。”
古长老神情凝重，转向沈知夏：“看来事态紧急。若阴契之患真在此时来临，沈知夏和这位朋友，可先到‘隐阁’翻看北冥秘录部分篇章——能否寻到破阵之法，就看天意。”
向堂主一惊：“掌门吩咐了吗？擅动秘录……”
古长老沉声：“事己至此，百鬼夜行若成，山门沦陷也是迟早；难道不让他们试？你我速去协助掌门抵御攻击。”
向堂主低哼，却也无可推拒。
“好。两个弟子，你们带沈知夏等人去‘隐阁’，但盯紧点，别让他们乱翻其他书籍。”
他说完转身离去，显然要随古长老出战。
沈知夏心中大喜，向古长老施礼：“多谢。也希望前辈顺利凯旋。”
古长老轻拍她肩：“记住，你们时日不多，若真寻破法，速交掌门定夺。若没有……我派也只能自保。”
说罢，他与向堂主匆匆离去。
沈知夏与陆九川对视片刻，二人都又疲倦又激动，没料到在种种阻碍下居然争到一线机会。
那两个弟子一人面容普通，一人脸庞略黑，神情里透着对这二人交杂的警惕与同门情谊。
黑脸弟子开口：“跟我走吧，隐阁在后山崖顶。我们也得快去。”
沈知夏与陆九川二话不说，跟随弟子离开冥咒室。
外头隐约能听见殿外弟子呐喊和打斗声，似乎玄门正陷入激烈交战。周老板的阴契军团来势汹汹，而他们只能赌在隐阁内找到破解之法。
她回首看见陆九川撑着身体，一步步随行，仍旧被系统痛苦折磨，却毅然咬牙不退。
他们踩过石阶、穿行密林，走向那传说中的“隐阁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