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府邸后,九歌也顺其自然成为吉辛园子里的新成员。
然而丁妪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——认为她和那几个丫鬟一样,不过是街上捡来的阿猫阿狗。
家丁们也都知道她的身份,言语中难免带着轻佻与轻蔑:
“一街头卖艺的贱奴,也配入王府?”
“这丫头看模样还行,估计又是一暖足之婢。”
“把自己爹都克死了,这么晦气也能当暖足婢?”
“要不我给开个苞,滋补一点阳气?”
“哈哈哈。”
……
但也有不期而遇的温暖:
“呸,你们在胡说啥呢?有这闲心还不多干点活去!”
“莫理会这些人,他们素来如此,我们都习惯了。”
六小花知道她突遭变故,有意关照着这位新人。
按照规矩,九歌要被登记入册为奴,接受府里调配与安排,但吉辛却拒绝了:“她不是买来的奴婢,她是……我请来的客人。”
九歌虽然逃过了贱籍身份,但也有自知之明,自觉投桃报李,一起帮忙打理家务、照顾起吉辛的饮食起居,慢慢融入其中成为一份子。
其实九歌并不介意闲言碎语,只是回首往事,常常让她夜不能寐。
每每夜深人静,独自一人时,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,只能暗自流泪,日渐消瘦。
一日,九歌又辗转难眠,只好独自走到院子里。
万籁俱寂的夜晚,静谧得如同一个无声的梦境,似能捕捉到那细碎的雪花飘落的声音,皎洁的月光倾洒在那皑皑白雪之上,似一层轻薄的银纱,如梦如幻。
忽然之间,一阵轻微的 “吱吱” 声打破了这份宁静,那是脚步踩踏在雪中发出的声响,抬头一看,一个熟悉的身影己悄然地出现在眼前。
“你在干嘛呢?”
“我……睡不着,你呢?”
吉辛端起手中的佩剑,反问道:“要不要和我一起练剑?”
九歌倚着廊柱,看他额角的汗珠坠落在雪地上,洇出小小的水痕。说起来,见吉辛三更读书,五更习武,没想到一个贵族子弟竟还能如此刻苦,这让她很是钦佩。
吉辛坐在一旁,和她闲聊起头悬梁的孙敬、锥刺股的苏秦、凿壁偷光的匡衡、囊萤夜读的车胤故事,笑言:“和他们比我可差远了。”
九歌赞叹道:“他们是何人?怎从来没听说过。”
“呃,他们是谁不重要,关键是这种……精神,其实你也可以。”
九歌摇摇头,“我只是一奴婢……安能与公子比。”
“生如蝼蚁,当立鸿鹄之志;命似薄纸,应有不屈之心。事在人为,不要轻易认命。还有,你不是奴婢,你是自由身。”
九歌听得出鼓励,可对于命运还是有自知之明:
不是街头卖艺,就是沦为奴婢,甚至沦落风尘……最好的情况就是成为权贵的妾室,难道还有其他可能?“我只是一个女子,不可以不认命。”
“当然可以,在我那个时代……反正妇女能顶半边天。”
“女子能顶半边天?怎么可能。”九歌笑着摇摇头。
吉辛想了想,忽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,笔尖在她掌心游走,的触感让她浑身发烫。
第一次亲密接触,九歌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,忙不迭地将手缩了回去,匆忙返回厢房,心儿就像揣了只小兔子,怦怦首跳。
待心情平复,才小心翼翼打开手掌,借着清冷的月光喃喃念道:
“日拱一卒,功不唐捐?”
短短几字,却宛如一颗火种,在她的心田里燃起了一团火苗,温暖而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