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易刚挂断电话，顾不上跟罗晓雨打招呼，抓起白大褂就往医院跑。
实验室离医院门诊大楼并不远，平时十来分钟就到，今晚走得却感觉特别慢。
心跳也特别明显，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，耳边嗡嗡作响，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兆在低语。空气中弥漫着别扭的气息。压抑，沉闷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恐慌。
急诊科门口，秦浩脸色煞白，比电话里听起来还要吓人。
“秦浩，什么情况？”
林易一嗓子吼出来，走廊里几个实习生都侧过头来。
“是真的，林易。”秦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压抑，“今天急诊科送来好几个病人，都是脱发患者。”
他咽口唾沫，继续说：“咱医院脱发病人本来就多，可这几个不一样。”
“头发他妈疯了，全都在长，不是正常那种，是那种……畸形的。”
秦浩似乎在组织语言，又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。
“你自己看。”
两人走到观察室窗前，玻璃那边病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。头发稀疏干枯地铺在枕头上，看着就萎靡不振。乍一看没什么特别。
林易眯起眼睛仔细盯着。
草，真动了！不是轻微的抖动，而是肉眼可见的，缓慢的，蠕动。
那些干枯的发丝，像失去了水分的藤蔓，艰难地伸展开；又像条细长的铁线虫，无力地蜷缩回去。动作虽小，透着股恶心的生命力。
林易感到胃里一阵翻涌，强忍住恶心感，继续观察。
病床边，一个年轻医生正皱着眉，拿着病历记着什么。那是李文斌，急诊主治，也是林易带教老师。
“李老师在干什么？”林易低声问。
“记病情。”秦浩声音沉得要命，“他们也觉得不对，但没往深处想。”
“头发自己动这事儿……谁信啊？”
林易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进去。
李文斌抬头，眉头一皱：“怎么来了？不好好休息？”
“李老师，我听说听说来了几个特殊脱发病人？”林易硬挤出平静语气。
“确实挺怪，脱发三期了，毛囊都萎缩了，理论上头发不该再长。”李文斌叹气，“这几个倒好，头发又开始冒了，还长得怪怪的，没光泽，粗糙。”
“我可以看看病人的情况吗？”林易指了指病床上的男人。
李文斌犹豫了一下，点点头：“看吧，但别乱碰，这些病人的情况还在观察阶段，很多东西都不确定。”
林易凑到床边，仔细打量那些头发。
那些灰败的发丝粗得离谱，颜色深得发黑，却又透着死气沉沉的灰。
伸手摸了下，触感又硬又冷，根本不像头发，倒像某种植物根须，甚至像是……虫子的腿。
更吓人的是，头发真在动。虽然动得不明显，林易却真实地感受到它在蠕动着，缓慢地、执着地向西周蔓延。
林易顿时头皮发麻，感觉那些玩意儿随时会爬到自己头上。
林易转过身：“李老师，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普通的病例。他们的头发，很可能发生了某种……变异。”
李文斌正在看病历，听到林易的话，抬起头，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。
“变异？林易，我听王教授提起过你对毛发研究挺感兴趣，但是医学是很严谨的，没有确凿的证据，不能随便下结论。”
李文斌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敷衍和不耐烦。
“病人的情况确实特殊，还得检查会诊，才能确诊。”
林易早猜到这反应，却不甘心放弃：“您没觉得这头发不对劲吗？质地、颜色、还有这种蠕动状态，都跟平时见的不一样，而且，您不觉得它们……太有活力了吗？”林易试图用细节打动李文斌，希望能引起他的重视。
李文斌却烦躁地摆手打断：“别想太多，想多了反而误事，病情我会上报科室，会找专家会诊的，你安心实习学基础，这种疑难杂症不是你能搞清楚的。”
说完，不再理会林易，转头继续看病历。
林易站在原地，焦虑和无力感涌上心头。他知道，李文斌压根没听进去，或者说根本不信他判断，实习生在这地方的发言就跟放屁没区别。
可那些在床上蠕动的头发，还有古籍里那些发妖记载……所有线索都首指一个超出他接受范围的事实。
妈的，这不对劲。林易一阵头脑风暴后，真慌了。
那这些躺医院的人，真的只是什么不好诊断的怪病吗？但头发要是真变异了呢？草，后果谁能想得到？谁敢想？
林易背脊发凉，寒气从后脖颈首蹿到脚底，整个人抖了一下。
不能再袖手旁观了！哪怕是他多想了，也必须行动起来。
母亲的安危，还有那些可能遭殃的人，都等不起了。
回到家，客厅灯亮着，母亲背对门口坐在沙发上。
“妈？”
没人回他。肩膀一抖一抖的，哭了？
“医院那边忙，回来晚了。”林易放轻脚步走过去，连说话都小心翼翼。
绕到她面前，林易脚钉在地上。
母亲抬起哭红的眼睛，泪痕挂满脸。但林易根本顾不上她哭什么，目光全被她头上几根灰白头发吸走了。
光秃秃的头皮上突兀冒出几根细小发茬，灰白色，干枯又异常，随着轻微的蠕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光泽。
卧槽，那头发在动！在动！灰白发茬缓慢蠕动着，活脱脱田里钻出的蛆虫。
“妈！你……”他指着她头发，手指抖得不像话。
母亲摸摸头顶，眼神空洞：“又长出来了……又长出来了……”
话里没有长头发该有的喜悦，全是恐惧和绝望。
林易血液凝固，脑子炸开，浑身冰凉。
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——母亲的头发也变异了？！
“别慌，我送您去医院。”林易强压慌乱。
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味冰冷刺鼻。林易扶着母亲急匆匆办理住院手续。
母亲神情恍惚，像是困在噩梦里，挣不脱。嘴里念叨个不停：“又长出来了……又长出来了……”
“妈，别怕，有我在。”林易安慰她，手却发抖。这话多苍白无力啊。恐惧在心里蔓延，缠住他，勒紧他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安顿好母亲，林易借口买药离开病房。走廊尽头窗户大开，夜风灌进来，吹得他冰凉。冷静，必须冷静。
深吸几口气，强迫自己镇定。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母亲头发的状况，还有医院那些“特殊”病人之间的关联。
回到病房，母亲己经睡着，眉头紧皱，睡得不安稳。林易轻手轻脚走到床边，从急救包里拿出剪刀和密封袋。
他小心剪下母亲头上几根灰白发茬，装进密封袋。动作轻柔，既是对待珍宝，又如收集罪证。
夜里城市安静，只剩路灯昏黄光线打在他奔跑的身影上。
实验室里，罗晓雨还在忙活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看林易满头大汗冲进来，罗晓雨迎上前。
林易把密封袋摔在桌上：“看这个！”
“什么东西？”罗晓雨拿起袋子，看到灰白发茬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我妈妈的头发。”林易嗓子哑了，“变了，跟医院那批病人一样！”
闻言，罗晓雨立刻取出几根发茬放载玻片上，滴了盐水，放进显微镜。
两人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显微镜下，灰白发茬粗糙得不像头发，倒像某种老树皮或枯萎根茎。
调高倍数后更恶心——发茬里面组织结构乱七八糟，完全不是正常毛发，隐约能看到丝状物在蠕动。卧槽，活的？！
罗晓雨倒抽冷气，声音变调：“这……看起来好奇怪……”
林易心沉到谷底。古籍记载，医院病人，丝语药水……
“我妈可能被那种病毒感染了。”林易嘴唇发白，说出这话连他自己都想吐。
罗晓雨沉默了。事态严重性她心里清楚。
罗晓雨搓搓胳膊，驱赶寒意，“要不，我们先把你妈妈样本跟之前那些对比下。”
两人迅速行动，把林母头发、13号样本和丝语药液一项项拿数据对比。
操作间隙里实验室静得吓人，只有仪器嗡嗡声和急促呼吸声。
数据一项项出来，两人脸色惨白。
林易妈的头发跟13号样本，关键指标高度一致。
更恐怖的是，这两样东西竟然和丝语那瓶绿色药液也有相似成分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罗晓雨喃喃着，盯着屏幕上数字发呆，“怎么会这样？”
线索在林易脑子里炸开。
也许母亲的脱发根本不是病！是有人故意造成的！丝语那破店很可能不是治脱发，是制造脱发，然后用他们那“特效药”刺激头发长出来捞钱！而那特效药里绝对有那种病毒成分。母亲这些年用过那么多生发偏方，会不会……
林易不敢想下去，浑身发抖。
“胖子，江湖救急，帮我查下我妈以前用过的生发产品，看有没有跟丝语扯上关系。”林易拨通胖子电话，咬牙道。
很快，胖子发来一份文件。
真相比想象中还恶心。
林易母亲用过的那堆生发产品，表面品牌不同，实际全指向一家叫“生命之源”的毛发生物科技公司。而毛发生物科技公司，就是丝语的主要供货商。
“草！真是丝语！”林易差点栽倒，扶住桌子才站稳。
丝语就是个实验基地，那些特效药就是传播病毒的工具。
林易母亲的脱发，就是这场阴谋下的牺牲品！
恐惧、恶心、绝望、愤怒，各种情绪搅得林易差点吐出来。
他手指掐进肉里，疼痛让脑子清醒了点。
“林易！看这个！”罗晓雨突然喊了一声，指着显微镜。
林易赶紧过去，重新看进去。
这回他看到的东西，不只是那些蠕动丝状物，而是一种超出常理认知、让人头皮炸裂的东西。
在他母亲头发深处，那些扭曲组织里，竟然出现了一种类似眼睛的结构。
那“眼睛”现在还闭着，在沉睡，又在等待时机苏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