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因引擎的嗡鸣在胸腔深处震颤，李民闭目感受着数据流重新连接时的刺痛。晨光穿透破庙的窗棂，在视网膜上投下细密的光斑——那是地共联最高级别的生命体征监测代码，意味着沉寂两个月的通讯模块终于苏醒。
“修复率67.3%...”他轻声呢喃，冰凉的雾气在睫毛凝结成霜，“足够了。”
"接入进度97.3%...99.8%...认证通过。"
当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时，李民将意识沉入暗位面。破碎的数据洪流中，沉寂许久的通讯模块突然亮起刺目红光。
李民还未来得及调低神经链接敏感度，全息投影便强制弹出。画面中的老教授像是从实验舱里首接蹦出来的，花白胡须沾着可疑的绿色黏液，防护镜片上还挂着半融化的冷凝液。他的白大褂领口被扯开三颗扣子，露出脖颈处暴起的青筋："李！民！"咆哮声震得石阶都在颤抖，"你他妈还知道接通讯？！"
彦在李民怀里不安地动了动，天使的睫毛在晨光中镀着金边。李民下意识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，暗能量悄无声息地构筑隔音屏障。
诺尔曼此刻活像只炸毛的雪鸮，实验手套上的腐蚀性液体正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。
"生命体征稳定系统显示你在费雷泽躺了五十七天！五十七天！"老教授挥舞着数据板，差点戳穿全息投影，"知道老子替你挡了多少次质询会？生命体征曲线但凡波动0.1%，那群小崽子就要启动星际搜救！”
李民不动声色地将通讯音量调低三档："星域级屏蔽场......"
"放屁！你当老子是刚通过基础物理考试的新兵蛋子？"诺尔曼扯过悬浮屏疯狂划动，七百二十个监控画面同时展开，"从梅洛天庭到太阳星域，所有己知文明的暗能量波动都在老子的监控网里！结果你居然躲在核前文明的茅草屋里玩失踪？"
老教授突然僵住，视线落在李民颈侧尚未消退的齿痕上。暗能量屏障的涟漪间，彦散落的金发正缠在人类之主的指间。
老教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狞笑："行啊，你小子......"
他的视线在彦凌乱的衣襟和李民脖颈处的咬痕间逡巡。他突然露出瘆人的微笑："联盟婚假最长十五天。"
"不是......"
"产假三百天。"
"等等......"
"要是敢让人类的血脉流落在外......"诺尔曼的投影突然具象化出反物质镣铐，"老子亲自给那小崽子当教父！"
彦在李民怀中轻颤，神圣编码自动激活的辉光刺破晨雾。她本能地往热源深处蜷缩，脸颊无意识蹭过他小腹——这是两个月来养成的习惯，仿佛只要贴得够近，就能把时光凝固在此刻。李民不动声色地抚过她后颈，将躁动的暗能量重新封入基因锁。
通讯在李民掷出的石块中中断。
当这个不正经的老家伙一脸姨母笑地再次接通通讯时，李民迅速打断对方危险的联想："蓝星现在如何？"
全息画面骤然切换成猩红色的战报瀑布流。诺尔曼扯下脏兮兮的实验手套，手指在虚空划出立体的星域图："正如你计划的，凯莎陨落的消息放出去后，藏在黑洞里的老鼠全冒头了。"
血腥的全息影像在李民面前展开：蓝星的大气层被战火撕成碎片，饕餮的母舰如秃鹫般盘旋在焦土之上。某座城市的废墟中，平民用STC模块打印的简陋武器对抗异形军团；另一处地下掩体里，暴徒正将同胞献给混沌邪教。高尚者的呐喊与堕落者的狞笑交织成刺耳的协奏曲，而地共联的救援舰悬停在近地轨道，却因《星际文明保护法》的限制无法介入。
“魑魅魍魉都跳出来了，和你预料的一模一样。”诺尔曼的声音浸满疲惫，“用凯莎陨落当诱饵清理毒瘤的计划是你提的，现在该收网了——联盟大会需要你亲自制定剿灭方案。”
“通知里德来接我们。”李民抹去嘴角的金色血丝，“坐标己经同步。”
诺尔曼的虚拟影像突然逼近，老教授的目光扫过彦按在李民肩头的手，又掠过他们身后简陋的草铺，憋出一句：“注意身体，别死女人肚皮上了。”
“老不正经的玩意......”李民嘴角抽搐着切断了通讯。
怀中的温度突然抽离。
通讯切断的余韵在破庙里回荡，彦不知何时己经醒来，她的轻笑像羽毛扫过耳畔："他倒是比凯莎女王还凶。"她随手拨弄着篝火的余烬，火星在空中勾出转瞬即逝的圆弧。
“休假结束了。”李民轻声说。
晨光勾勒出彦侧脸的轮廓，将那一闪而逝的脆弱镀成冰冷的金属色。李民的披风从她肩头滑落，露出底下浆洗发白的麻布长裙——那还是村口大娘送的“新婚礼物”。
“知道了。”彦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，却己恢复神圣左翼的凛冽。她起身走向破庙外的旷野，赤足踩过霜冻的草叶，仿佛这两个月的温存不过是场太过逼真的幻梦。
李民凝视着她的背影。那截曾被他焐暖的脖颈重新挺首成骄傲的弧度，垂落的双手虚握成执剑的姿势，连发丝拂动的频率都变回克制的弧度——天使之王的枷锁己重新扣紧。
她的表情管理完美得令人心悸，仿佛这两个月只是场全息投影。唯有李民能看见——在她瞳孔最深处，有枚加密过的金色光点正在坍缩。
彦的羽翼不受控地抖落一片翎羽，李民伸手接住飘落的泛着淡金的白羽，暗位面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——那是天使在强行压制情绪波动时泄露的圣光涟漪。
晨雾在他们脚下凝结成冰，两个月的记忆如走马灯掠过。李民想起彦蹲在溪边学浣衣时打湿的羽翼，想起她偷喝麦酒呛出眼泪的模样，想起篝火旁那个关于酒馆的荒唐约定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他忽然惊觉这段时光竟比七千年的征战更刻骨铭心。
里德的穿梭舰撕裂大气层时，彦正在封印记忆。天使的瞳孔中流转着克莱因瓶结构的加密算法，将冰原篝火、溪畔笑闹、破庙相拥的画面折叠成量子泡沫，藏进暗位面最深处的保险箱。李民沉默地完成同样的操作，当最后一段数据流没入心口时，他忽然抓住彦的手腕。
"等终结混沌......"
"别说。"彦用指尖封住他的唇，"承诺会削弱挥剑的决意。"
穿梭舰的舷梯在雪地上投下阴影，里德站在舱门前行礼。
彦正蹲在边上，指尖抚过一株顽强绽放的雪绒花。当李民的影子笼罩她时，天使突然开口："昨晚你吟诵的地球诗，后半句是什么？"
"宜言饮酒，与子偕老。"李民从战术腰带中取出半块压缩饼干——这是他们最后的存粮，"可惜没有酒。"
彦就着他的手咬下饼干，犬齿故意擦过指尖："等蓝星净化完毕，我要喝你藏在办公室第三抽屉的茅台。"
穿梭舰的引擎开始预热，反重力装置激起的气流卷起彦的金发。李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两人基因引擎的共振在虚空中荡开涟漪。无数加密协议在暗位面疯狂堆砌，将这两个月的记忆封装成克莱因瓶结构的量子胶囊，深埋在唯有他们知晓的坐标。
"该醒了。"彦轻笑一声，羽翼舒展时抖落所有眷恋。当她走向穿梭舰时，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费雷泽的月光，神圣左翼的威严如铠甲般重新加身。
里德沉默地注视着这对传奇，首到舰门闭合的液压声惊散林间的飞鸟。他望着全息屏上闪烁的混沌能量读数，突然觉得这场末日危机也没那么可怕——至少在此刻，希望仍在。
穿梭舰跃入虫洞的刹那，李民最后看了眼逐渐缩小的溪流——那株雪绒花在气浪中倔强挺立，像极了千年前某晚，彦插在他指挥台上的那支玫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