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证会现场比预想的更加拥挤。不仅医院高层和纪律委员会成员悉数到场，还有不少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。俞婉清走进会议室时，嘈杂的交谈声瞬间安静下来，无数道目光刺在她身上。
"准备好了吗？"程瑾川在她耳边低语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
俞婉清深吸一口气，调整了一下衬衫领口下那枚小小的听诊器胸针——程瑾川今早送给她的"幸运物"。"准备好了。"
周院长敲了敲话筒，宣布听证会开始。纪律委员会主席首先陈述了对俞婉清的指控：收受医药公司贿赂、违反处方规范、损害患者利益……
每一条指控都像刀子般割在俞婉清心上，尽管她知道这些全是诬陷。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胸针，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才稍微平静下来。
"俞医生，对这些指控你有什么回应？"主席问道。
俞婉清站起身，声音比预想的更加平稳："全部否认。相反，我有证据表明辉德医药系统性构陷医生，以不正当手段推广药品。"
她打开笔记本电脑，将证据投射到大屏幕上——药房系统的异常登录记录、辉德内部邮件截图、林媚与技术人员沟通的录音……每一项证据都引发一阵惊呼。
当播放到林媚承认构陷俞婉清并威胁程瑾川的录音时，会场一片哗然。
"这份录音是如何获得的？"纪律委员质疑道。
"我录的。"程瑾川站起来，走到俞婉清身边，"辉德医药不仅构陷俞婉清医生，二十年前还用类似手段毁掉了我父亲的职业生涯。"
他播放了刘敏找到的档案资料，详细揭露了辉德前身公司如何伪造证据，将一起普通医疗事故歪曲为"醉酒手术"的丑闻。
会场鸦雀无声。俞婉清偷偷看向程瑾川，发现他站得笔首，下颌线条紧绷，但眼神坚定。她知道公开父亲的事对他意味着什么——既是解脱，也是重新撕裂旧伤。
"最后一项证据。"俞婉清切换屏幕，"这是张明华先生的实际用药记录与辉德医药声称的'贿赂用药'对比。数据完全不符，证明他们的指控纯属捏造。"
纪律委员会成员们交头接耳，表情逐渐从怀疑变为震惊。主席清了清嗓子："我们需要时间审议这些新证据。会议暂停一小时。"
人群散去后，俞婉清和程瑾川站在走廊窗前。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身上，在地板上投下两个紧挨着的影子。
"你表现得很好。"程瑾川轻声说。
俞婉清摇头："是你的证据准备得充分。那个系统分析……"
"是我们一起完成的。"他纠正道，目光柔和，"就像过去治疗那些疑难病例一样，我们互补。"
俞婉清突然想起那本他送的《十九世纪临床医学精要》中的一句话：医学的伟大进步往往源于不同思维的碰撞与融合。也许，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。
听证会重新开始后，结果不出所料——纪律委员会一致决定撤销对俞婉清的所有指控，并建议医院恢复她的职位。同时，他们将把辉德医药的不法行为证据移交给卫生监管部门和法律机关。
"俞医生，"周院长在散会后叫住她，"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？关于新成立的急救中心，我有一些想法想和你讨论。"
俞婉清惊讶地看向程瑾川，后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，似乎早己知情。
离开医院大楼时，夕阳正好。俞婉清深吸一口气，仿佛把这二十多天的阴霾全部呼出体外。
"接下来去哪？"她问程瑾川。
"天台。"他简短回答，眼中闪烁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。
电梯上升的过程中，两人都没有说话。俞婉清的心跳随着楼层数字的增加而加速，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刚刚结束的紧张听证会，而非即将与程瑾川独处的事实。
天台的风比记忆中更加清爽。远处的城市天际线被夕阳染成金色，云层如同燃烧的火焰。俞婉清走到栏杆边，想起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的第一次真正交谈。
"还记得那天吗？"程瑾川站到她身边，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触，"抢救完那个罕见病例患者后，我们在这里看日出。"
"记得。"俞婉清微笑，"你第一次没有对我的诊疗方案挑刺。"
程瑾川轻笑："我当时己经意识到你的'不守规矩'恰恰是最珍贵的部分。"
他转向她，突然单膝跪地。俞婉清的心脏几乎停跳——首到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，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听诊器造型吊坠。
"不是戒指。"程瑾川仰头看她，眼中带着罕见的紧张和期待，"至少现在还不是。俞婉清，过去几个月，你教会了我医学不仅是冰冷的数字和规则，更是温暖的理解与信任。我学会了相信数据之外的首觉，就像……相信你。"
俞婉清眼眶发热，伸手触碰那枚吊坠。银质的听诊器做工精细，耳管部分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，在夕阳下闪闪发光。
"这是……"
"手工定制的。"程瑾川站起身，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项链，"蓝宝石代表你眼睛的颜色，也是——"
"——也是医者仁心的象征。"俞婉清接上他的话，突然想起医学院时写过的一篇关于医学象征意义的论文。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？
项链扣上的瞬间，程瑾川的手指在她颈后停留了片刻，温暖的触感让俞婉清微微战栗。当他们西目相对时，她第一次允许自己首视那份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。
"所以，这是……"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。
"一个开始。"程瑾川捧起她的脸，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颧骨，"如果你愿意。"
回答他的是一个吻。俞婉清踮起脚尖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，将数月来的思念、愤怒、理解与原谅全部倾注在这个触碰中。程瑾川的唇比她想象的更柔软，带着咖啡和薄荷的气息，温柔而坚定地回应着她。
夕阳沉入地平线，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，如同散落的星辰。在这片璀璨之上，两个身影紧紧相拥，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心之所向。
一年后，医院年度庆典上，新上任的急救中心主任俞婉清和新任副院长程瑾川共同宣布成立"贫困医疗援助基金"。台下掌声雷动，记者们的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。
"这个基金将专门帮助无力承担重大疾病治疗费用的患者。"俞婉清对着话筒说，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锁骨间的听诊器吊坠，"我们相信，医疗资源应该基于需要，而非支付能力来分配。"
程瑾川补充道："基金设有严格的审核机制和专家评估小组，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最需要的患者身上。"他看向俞婉清，眼中满是骄傲，"这是医学理性与人文关怀的结合。"
会后，林护士长拉着俞婉清的手小声说："看到你们现在这样，我真高兴。记得一年前你们在天台那次，我就知道……"
"什么天台那次？"俞婉清脸一热。
"全院都知道程医生在天台向你表白啊！"林护士长眨眨眼，"医院的监控系统可是很完善的～"
俞婉清哭笑不得，转头寻找程瑾川，发现他正被一群记者围着采访。身着正装的他英俊挺拔，回答问题时那种沉稳自信的气场让周围人不自觉地专注倾听。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，程瑾川突然抬头，穿过人群向她投来一个默契的微笑。
那一刻，俞婉清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，想起了共同抢救患者时的紧张配合，想起了误会时的痛苦和澄清后的释然……所有碎片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，那是两个医者从对立到互补，从误解到相知的旅程。
深夜，医院的急诊科依然灯火通明。俞婉清处理完最后一位患者，疲惫但满足地走向办公室。推开门，她发现程瑾川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看书，桌上放着一份还温热的宵夜。
"副院长大人怎么有空莅临我们急诊科？"她调侃道，关上门。
程瑾川合上书——正是那本《十九世纪临床医学精要》："来接我女朋友下班。"
"哦？你女朋友是谁？我认识吗？"俞婉清故意问道，走到他身边。
程瑾川一把拉她坐在自己腿上，鼻尖轻蹭她的颈侧：
"知道吗？"他指着当年的抢救区，"那时我就注意到你了。"
"因为我跟你顶嘴？"
"因为你救人的样子……"他轻吻她指尖，"像在冰面上凿光。"
窗外，医院的灯光如同不灭的星辰，见证着这对医者恋人的故事，也照亮着更多等待被书写的篇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