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被阳光撕开第五道裂口时,井底最后一块青苔终于干涸成墨绿色。
夜澜风松开虚扶在落子霖腰间的手,指节被药箱压出的红痕像串珊瑚珠子。
柳鸿鹄的断剑在石板划出火星,挑开油纸包的动作却轻得像揭新娘盖头。
"三人份的。"落子霖捏着半块芙蓉酥仰头,澄沙馅顺着指缝滴在染血的纱布上。
壁虎犹如闪电一般,从积水里猛地窜上井壁,它的尾巴在水中急速摆动,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,这些水珠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,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那晃动着的赤足旁边。
夜澜风手提空空如也的药箱,转身准备离去,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:“我去膳房。”
少女听到这句话,兴奋得像一只小鸟,她踮起脚尖,像一阵风一样冲进回廊,边跑边喊:“我要蟹黄汤包!”她的声音清脆悦耳,仿佛能穿透云层。
发梢如丝般柔软,轻轻拂过柳鸿鹄收剑时紧绷的手腕,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瘙痒。柳鸿鹄微微皱眉,手中的剑柄却不由自主地抬起,轻轻敲了一下少女的后脑勺。
午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,波光粼粼,仿佛给河面铺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箔。一艘货船缓缓驶过,吃水线压着半截己经泡烂的杨柳枝,随着水流轻轻摇曳。
落子霖懒洋洋地趴在船舷上,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浪花,腕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,如同天籁之音,而且这银铃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,每次晃动都能撞出七种不同的音调。
“扬州最出名的酒楼是不是得月楼啊?”落子霖突然抬起头,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远方,仿佛能透过那层层云雾看到那传说中的得月楼。
听说他们有道蟹粉狮子头……”
“我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。”柳鸿鹄的蓑衣在桅杆的阴影下,呈现出锯齿状的形状,他手中的断剑正削着一块船板,木屑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扬扬地飘落。
就在这时,夜澜风从舱底钻了出来,他的衣摆上沾着新蹭的桐油,仿佛是刚刚在舱底忙碌过。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,托盘里盛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。
落子霖的竹筷轻轻一戳,溏心蛋的蛋黄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流了出来。他看着蛋黄,若有所思地问道:“那我们到底是去做什么呢?”
柳鸿鹄没有回答,他的剑尖在船板上刻出了一朵歪斜的梅花,仿佛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。
夜澜风见状,微微一笑,吹开了面汤上的葱花,然后说道:“有人要去会旧情人哦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,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冲击了一下。柳鸿鹄一个不稳,手中的断剑差点就削掉了自己的发带。
落子霖扶住滚向船头的汤碗,热汤在甲板泼出蜿蜒的河流:"上官宇遥?
那个江南盐商家的公子?"
"三年前柳兄为讨他欢心,连夜偷了十八箱南海珍珠铺满上官家别院。"夜澜风夹起的面条悬在半空,"可惜珍珠被拿去喂了池塘锦鲤。"
柳鸿鹄的耳尖红得要滴血,断剑在船板戳出三个窟窿。
落子霖盯着汤面上自己晃动的倒影,忽然觉得喉间的溏心蛋黄噎得发苦。
货船正穿过石桥洞,阴影笼罩的瞬间,她伸手接住柳鸿鹄剑尖弹飞的木屑。
"行云若是真心喜欢..."她将木屑抛进河水,看它被漩涡吞没,"我自然盼你们花好月圆。"
柳鸿鹄的蓑衣发出簌簌响动,断剑突然挑起她腰间银铃。
夜澜风起身收碗时,船头惊起的白鹭掠过他染着桐油的衣角。
落子霖仰头饮尽面汤,咸涩的汤汁混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滚入喉头。
暮色染红第八个码头时,柳鸿鹄的剑柄红绳突然缠住落子霖发间银簪。
他张口要说些什么,却被夜澜风晾在桅杆上的纱布罩住了头。
晚风卷着远处酒旗的残影,将那句卡在喉间的"不是你想的那样"揉碎在浪涛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