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热浪与诡雾

2049年的夏天，热得像个闷烧的罐头。柏油路面在烈日的炙烤下升腾起扭曲的幻影，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，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躁动。

陆寻真费力地蹬着那辆共享单车，链条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呻吟，像是在为这该死的天气叫屈。他刚结束了一天枯燥的暑期兼职——在一家半死不活的科技公司当网络维护实习生。工资微薄，但至少能补贴下个月的生活费。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，砸在滚烫的车把上，“滋”一声就没了踪影。

他拐进了通往出租屋最近的一条路——一条穿过老旧工业区的捷径。几年前，这里还有些废弃厂房的轮廓在夕阳下沉默，如今大多己被疯长的荒草和扭曲的藤蔓吞噬，只剩下零星几栋锈迹斑斑的钢架结构，像巨兽的残骸，顽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、铁锈和不知名植物散发出的浓烈气味，比外面的世界更闷。

“呼……” 他停在路边，掏出口袋里被体温捂得发软的瓶装水，灌下最后几口。喉咙里的燥意稍减，但皮肤上那种无处不在的黏腻感丝毫没有消退。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，它的颜色不像平常那般金黄，反而透出一种不祥的、掺杂了灰紫的暗红。

“又是一个百年不遇的极端天气……” 陆寻真嘀咕着，想起新闻里这段时间频繁出现的词：厄尔尼诺、超级风暴、冰川异常加速融化，还有那些语焉不详的“局部异常现象”。科学家们还在争吵不休，普通人只能在这种蒸笼般的烦闷里煎熬。

他刚蹬上车子没多远，一阵微弱而奇特的“滋滋”声突然传入耳中。那声音不是电流，更像是……某种高频的振动？

陆寻真下意识地刹住车，侧耳倾听。声音似乎来自不远处的、一栋几乎完全被藤蔓覆盖的低矮建筑——那是一个早己废弃多年的小型变电所。杂草丛生的入口像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。

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滋生。他并不是个爱冒险的人，此刻也不是好时机，但那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和这诡异声响交织在一起，驱使着他推着车，慢慢靠近。

越靠近变电所，那种“滋滋”声就越发清晰。空气中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麻意，像是不小心触到了静电极。更令他诧异的是，变电所入口附近的野草和藤蔓，似乎都比别处绿得更深，更…油亮？形状也略显怪异，带着某种近乎狰狞的生命力。

他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几米外，壮着胆子，拨开几根垂挂的藤蔓，向内张望。

里面一片昏暗，只有破碎窗户透进来几缕黯淡的光线。满地碎石瓦砾，厚厚的灰尘覆盖着一切。然而，在布满厚重铁锈的电箱旁边，地面上一小片区域却异常干净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清扫过。

而在那片洁净区域的中心，安静地躺着一件东西。

一块巴掌大小、边缘参差不齐的青铜色令牌。令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，布满了仿佛自然形成的岁月蚀坑，中心镶嵌着一块黯淡无光的、几乎和令牌融为一体的墨绿色石头，隐约勾勒成一个石盘的形状。它就那么突兀地躺在那里，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，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和厚重。

“谁丢的？古董？” 陆寻真心里想着，蹲下身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。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令牌冰冷的金属边缘时——

“吼——！”

一声沉闷、凶戾到极致的嘶吼，毫无征兆地从变电所深处炸响！那声音不像任何陆寻真认知中的野兽，更像是两块粗糙的金属在疯狂摩擦，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震动，瞬间刺穿了他的耳膜！一股难以言喻的、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，猛地从黑暗中爆发出来！

陆寻真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，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，恐惧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！他想也不想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一把抓住了那块青铜令牌，转身就朝外跑！

**沙沙沙——嘶嘶——**

背后的黑暗中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和尖锐的嘶鸣，伴随着沉重的、拖沓的脚步声！一股更加腥臭、刺鼻的气味紧随而至。

陆寻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，连自行车都顾不上了，拼了命地往工业区更空旷的地方狂奔！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远离那个发出恐怖声音的东西！
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 肺部像风箱一样拉扯着灼热的空气。前面不远处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、废弃多年的圆柱形储油罐，锈迹斑斑的罐体高达十多米。梯子！上面有维修用的钢梯！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。陆寻真手脚并用地冲向钢梯，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。冰冷、粗糙的钢铁摩擦着掌心，生疼，但他完全感觉不到。

砰！咚！

就在他爬到离地面七八米高的时候，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愤怒的咆哮！他低头一看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！

昏暗的光线下，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黑影撞在储油罐的底部！它的轮廓模糊不清，像是用泥土、植物根须和某种暗红色的凝胶状物质勉强捏合而成的人形怪物。躯体表面蠕动纠缠着几根粗壮、布满荆棘的墨绿色藤蔓，像血管一样搏动，顶端裂开如同花瓣般的口器，喷吐着恶臭的气息。怪物那张勉强可称为“脸”的位置，只有一只浑浊、布满血丝的黄色独眼，此刻正死死地“盯”着他，充满了纯粹的暴虐和……饥饿！

它正笨拙但极其执着地试图爬上油罐！

“见鬼！这他妈是什么东西？！” 陆寻真魂飞魄散，手脚并用，几乎连滚带爬地继续向上冲刺。他终于爬到了油罐顶部的平台，瘫倒在地上，惊魂未定地喘息。他一手紧紧攥着那块冰凉沉重的青铜令牌，另一只手胡乱地抹掉几乎糊住眼睛的汗水和灰尘。

下面的怪物还在尝试攀爬，沉重的撞击声不断传来。它似乎智力不高，只懂得暴力冲撞。

“喂！那边那个！你在上面干什么？！快下来！危险！” 一个清脆而急切的女声突然从远处传来。

陆寻真猛地扭头，循声望去。在离这个储油罐群几十米开外、靠近工业区废弃小楼的地方，站着几个人影。

最靠近的是一片一人多高的茂盛野草丛，一个穿着简单T恤和长裤、身形单薄的年轻女孩正一边后退，一边惊慌地朝他挥手。她背上背着一个布包，似乎是……在采药？她旁边不远，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、如铁塔般的汉子如临大敌地挡在她身前，赤手空拳，那姿势一看就是练家子。再远一点的路边，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的女孩半蹲着，手里捧着一个类似无人机的装置，操控屏的光芒映亮了她紧绷的小脸。

显然，他们也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的。

“有怪物！下面有怪物！快跑！” 陆寻真用尽力气嘶喊，声音因恐惧而变调。

就在这时，异变再起！

陆寻真惊恐地看到，下方那藤蔓怪物猛地停顿了下来。它那只浑浊的黄色独眼，缓缓地、僵硬地转向了远处那三人的方向。紧接着，它似乎对他们产生了……更大的兴趣？

那扭曲的身体转向了新的猎物方向！

陆寻真心里咯噔一下，一种混合着愧疚和恐惧的情绪升起——是他把那东西引过来的！

与此同时，一股极其微弱，却冰冷刺骨、带着浓重恶意的气息，如同毒蛇吐信，从不远处的另一片阴影废墟中悄然探出，无声无息地向那三人组潜行而去。那气息阴冷、黏稠，充满捕猎者的耐心。

陆寻真头皮瞬间炸开！不止一个怪物！
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，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的那块冰冷的青铜令牌，竟然……微微发热了！紧接着，一幅极其短暂的、破碎凌乱、如同信号干扰般的画面，突兀地闪现在他的“眼”前——正是那个潜藏在暗影里，浑身漆黑、如同液体般蠕行、生着两排利齿的影子怪物，正从一处断墙后探出利爪，目标首指最外围那个操控无人机的女孩！

这画面一闪而逝，快得如同幻觉！但陆寻真敢肯定，他“看”到了！就在刚才那一刹那！那感觉……就像是那块令牌“告诉”了他！

“小心！右边！断墙后面！” 陆寻真来不及思考这匪夷所思的感觉，再次嘶声大吼，同时，将手里那个沉重的、啃了一半的冰棍棒——刚才买水时拆开的，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，朝那阴影中的潜行怪物狠狠砸了过去！

冰棍棒划过一道仓促的弧线，“啪”的一声砸在断墙边缘，碎裂开来。

这突如其来的示警和微不足道的攻击，却如同投入油锅的一滴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