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青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，恍惚间仿佛看见穆鸢揉着眼睛醒来的模样。
同样迷迷糊糊的神态，同样不设防的柔软。
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屏幕。
小猫的胡须在阳光下近乎透明，就像穆鸢笑起来时眼角细碎的纹路。
窗外突然传来几声鸟鸣。
苏青这才回过神来，将手机握在掌心。
鬼使神差的，他往上一滑。
手机居然没有设置密码，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打开了。
看着手机上的那一个个软件的图标，苏青犹豫了一下，然后朝着相册点去。
然而，在他点下去时，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道声音。
“相册。”
机器女声无情的将软件的名称念了出来，吓了苏青一跳。
还好，他在卧室里，穆鸢在外面，并且外面还播放着电视剧，听不到这道声音。
苏青松了一口气。
或许穆鸢现在以为他还在找手机吧。
想到这里，他继续看向相册。
最新照片是三天前拍的。
画面里只有模糊的天花板和半截枕头，边缘还拍到了穆鸢的一缕头发。
显然是她不小心碰到的快门。
接着，他又往下看去。
照片与照片之间隔着漫长的空白，像被撕掉页数的日记本。
但无一例外的，照片里的内容都十分混乱。
最好的一张是穆鸢的大头照，不过从她呆滞的双眼以及混乱的发丝来看，这是她刚醒过来，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开了相机，然后正对着自己的脸拍了一张。
越往下看，他就越心酸。
慢慢的，他翻到了一年前的照片。
拍摄角度很低，仿佛手机被随意丢弃在地上。
画面最上方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，荧光灯在镜头里晕开成惨白的光斑。
中央的病床上，瘦得脱形的少女靠着枕头，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。
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，腕骨凸起得像要刺破皮肤，输液管在苍白的指尖绕成死结。
隔着照片都能看出，少女当时是有多么的绝望。
苏青的指尖在手机背面无意识地着。
接着，他退回到桌面，然后将手机熄屏。
深吸一口气，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回来后，这才走出了卧室。
走到穆鸢身边后，将手机放到她的手里。
“你的手机。”
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干涩，尾音落在穆鸢摊开的掌心里。
她的睫毛颤了颤，在手机上摸了摸，发现上面有些，并且上面也热乎乎的。
他...偷看我手机了？
嗯...
他喜欢看就看吧。
穆鸢心想，自己手机里面也没什么，他喜欢看，那就看。
随便看。
机械女声开始报读应用名称。
当“微信”两个字响起时，他看见穆鸢的嘴角抿出一个柔软的弧度。
接着，她点进了微信里面。
然后，首接点到了置顶，也就是和苏青的聊天界面当中。
随后，她找到了转账。
苏青一首在看着她。
看着她要做什么。
转账界面弹出的瞬间，苏青突然握住她的手。
她的手腕在他掌心轻颤，像只受惊的鸟儿。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穆鸢抬起头。
阳光在她瞳孔里流淌，将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映得近乎透明。
她忽然笑了，唇角陷下去一个小小的梨涡。
“这是我答应过你的。”
她的拇指固执地悬在数字键上方，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苏青突然想起照片里那只垂在病床边的、骨节分明的手。
现在被他整个包裹在掌心里，温暖又柔软。
“我的钱全给你。”
“我不要钱。”
“我只要你。”
“我只要你...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。
“能一首陪着我。”
穆鸢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但她还是坚定的说了出来。
听到这话，苏青的心里一阵触动。
苏青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，指节蹭过她光洁的额头时，感受到微微的湿意。
她的脸颊在他指尖下泛着健康的粉，再也不是照片里那种病态的苍白。
“我是男人。”
他故意用拇指按了按她鼓起的脸颊肉，触感像刚蒸好的糯米糍。
“怎么能要你的钱呢？”
“说出去了，别人会笑话我是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。”
穆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她的掌心很烫，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。
“可是...”
“可是你给我花了很多钱，要说包养，也是你包养我...不是吗...”
“而且...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几个字几乎融进呼吸里。
苏青忽然靠近。
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交叠，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。
“我们是亲人。”
他的气息拂过她发红的耳尖。
“哥哥照顾妹妹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？”
“哪有朝你要钱的道理？”
“这些钱，你自己留着花吧。”
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，我们现在有钱了，不用再亏待自己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穆鸢握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，骨节微微泛白。
冰凉的金属机身硌得掌心发疼，她却浑然不觉。
“嗯...”
她轻轻应了一声，声音细若蚊呐，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。
纤长的睫毛低垂，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，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。
哥哥...
妹妹...
这个称谓像一根刺，轻轻扎在心头。
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，淡粉的唇瓣上留下一排浅浅的齿痕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，在她乌黑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，却照不进她此刻晦暗的心绪。
她知道，苏青对自己这般温柔体贴，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。
他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孤儿。
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被浸在柠檬汁里，酸涩得发疼。
可她宁愿...
宁愿苏青是贪图她的容貌。
至少那样，他们之间还能有别的可能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她就羞耻得耳尖发烫。
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将平整的布料揉出凌乱的褶皱。
要改变他的想法吗？
这个大胆的念头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脸颊，触到一片滚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