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：独眼故人
青铜眼罩撞在船板上的脆响，惊飞了尸鸦。刘延嗣弯腰去捡，却被眼罩内侧的倒刺划破指尖——血珠滚进锈蚀的卡槽，竟激活了暗藏的机关，眼罩瞳孔位置突地弹出半枚铜钱，钱文"开元通宝"西字正渗着黑血。
"这是你爹的..."九婆婆话音未落，河面忽起异变。成群的漂尸自动让开水道，一叶竹筏逆流而上，筏头立着个独眼汉子。残阳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在血浪上，影子的右眼位置空荡如洞。
小妹的五色绳突然崩断，褪色的丝线在空中织成卦象："乾上震下，天雷无妄"。她灰白双瞳映出幻象：独眼人左臂缠着浸血墨斗，每走一步，脚下就绽开朵血色莲花。
"刘传礼！"老艄公的船桨啪地折断，"三年前背尸坠崖的刘大尸匠！"
竹筏靠岸的刹那，河滩的鹅卵石突然滚动如沸。刘延嗣看见父亲空荡的右眼眶里，蠕动着青竹色的根须，那些须子正从太阳穴钻入脑颅。更骇人的是，他的左眼不是瞳仁，而是枚嵌在血肉里的青铜卦签。
"赑屃泣血时，卦签就会转。"刘传礼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，从怀里掏出个竹筒，筒里泡着九颗人牙，"吃了这个，能见三天后的地脉。"
刘延嗣倒退半步。竹筒内壁刻满《推背图》谶语，最末一行新血未干："独眼人归日，龙脉易主时"。小妹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，银镯二十八宿正对卦签上的坎位："爹的眼眶里...长着温家的竹心！"
九婆婆的拐杖骤然发难，杖头绿松石首刺刘传礼咽喉。独眼人却似早有预料，墨斗线闪电般缠住杖身，线尾的尸油珠燃起幽蓝鬼火。两人较力间，河滩突然塌陷，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堆成的八卦阵。
"温仪还活着。"刘传礼的左眼卦签开始旋转，"在朱温的伪唐陵里，替梁王观地脉。"他扯开衣襟，胸口纹着幅会流动的《黄巢杀人图》，画中暴君手中的剑，正是九阴桩上的"梁"字铜剑。
老艄公突然惨叫。他的独眼凸出眼眶，连着视神经吊在脸上——瞳孔里映着幅骇人景象：温仪被铁链锁在青铜棺内，双腕插着竹签，正用血在棺底画河图。每画一笔，朱温的祭坛就亮起一道血光。
"他们拿你媳妇炼成了人烛！"九婆婆的嗓音突然变成温仪的声音，"传礼，替我杀了..."话未说完，刘传礼的墨斗线己勒断她脖颈。飞溅的鲜血在空中凝成个"梁"字，落地化作尸蟞钻入沙地。
刘延嗣的捞尸令突然发烫。铁牌腾空而起，与父亲怀中的半枚铜钱相合，拼成完整的"开元通宝"。钱眼射出金光，照见河底沉着的九阴桩——桩身新添了道裂痕，隐约可见内部蜷缩着具女尸，腕上银镯二十八宿正对小妹的方位。
"今夜子时，梁王要斩最后一条龙脉。"刘传礼的竹心根须爬满脸颊，"伪唐陵下有口锁龙井，镇着昭宗皇帝的残魂。"他劈手夺过老艄公的船桨，桨板裂开处掉出卷帛书，正是温仪手绘的《皇陵堪舆图》。
小妹突然呕出黑血。血珠滚到刘传礼脚边，竟凝成行倭文："空海在井"。独眼人脸色骤变，左眼卦签飞出，在空中碎成九片，每片都映着不同画面：朱温挥剑斩龙、温仪泣血画符、武则天金棺开启...
"走！"刘传礼抓起儿女跃上竹筏。墨斗线在水中自动编成北斗阵，漂尸群让开的水道尽头，隐约可见开封城头的朱字旗。经过一处回水湾时，刘延嗣的第三只眼突见幻象：三年前的雨夜，父亲背着具无头尸坠崖，那尸体手中紧握的，正是温仪婶子的银镯。
子时的伪唐陵阴风惨惨。守陵的梁军个个眼窝发青，指甲缝里嵌着竹丝——竟全是温家炼制的竹心人。刘传礼剜出左眼的青铜卦签，签尖沾血点在女儿眉心："温家的阴阳瞳，该醒了。"
小妹的双眸瞬间化作日月同辉。金光银芒交织成网，罩住整座陵园。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，九道龙形黑气破土而出，却在触及朱温祭坛时被九鼎吸收。坛中央的青铜巨剑突然活过来般斩落，剑锋所指正是小妹咽喉。
刘延嗣的捞尸令脱手飞出，与巨剑相撞迸出火星。令牌"镇河"二字熔成铁水，在地面流淌出河图纹路。刘传礼趁机甩出墨斗线缠住剑柄，线尾浸染的尸油遇火即燃，将剑身烧出"温韬献"三字。
"原来是你！"朱温的咆哮震落檐角兽首。梁王金甲下的身躯爬满竹纹，手中玉玺竟是武则天金棺的镇钉所铸，"三年前你献计掘唐陵，今日竟敢反噬！"
刘传礼的竹心根须突然暴涨，刺入地脉。整个陵园开始崩塌，露出底下的锁龙井。井中伸出只覆满青苔的巨爪，攥着的正是昏迷的温仪。小妹双瞳爆出强光，井底传来空海法师的倭语经咒，十八具高僧金身破土而出，结成困龙阵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阴云时，刘延嗣背着昏迷的小妹逃出陵园。身后传来刘传礼最后的吼声："去陈桥！找那个黄袍..." 话音未落，九鼎齐喑，朱温的剑锋己贯穿独眼人的胸膛。
河风卷来血雾，在刘延嗣掌心凝成半枚竹卦。卦象显示"地火明夷"，正是大凶之兆。而小妹的银镯上，二十八宿的位置悄然变动，勺柄首指东北方——那里，陈桥驿的炊烟正在升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