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十章 赑屃睁眼
黄河断流的那刻，刘延嗣看见了真正的龙。不是壁画里五爪金鳞的祥瑞，而是蜷缩在河床裂缝中的腐烂龙尸——它的眼眶里插着九根青铜楔，每根楔子都刻着"武瞾永镇"的铭文。
"哥...龟在动..."小妹的尸体突然开口。延嗣低头，怀中人冰冷的右手正指向河心漩涡，掌心《地脉图》纹路渗出黑血，在虚空中勾出赑屃的轮廓。他这才惊觉，连月暴雨冲刷出的河床沟壑，竟构成一张巨大的龟甲纹。
地动从脚底传来。延嗣跃上残存的祠堂飞檐，见整条黄河如同活物般弓起脊背。上游冲下的尸骸在漩涡中重组，拼成三具青铜棺椁，棺盖上睁着六只重瞳眼——正是温家女子被剜去的昼夜眼！
"终于等到这天..."张归霸的陌刀插进龙尸眼眶，搅出腥臭的髓液。他身后的朱温军齐声高喝，声浪震得河岸崩裂："恭迎圣神皇帝重临！"
延嗣的阴阳眼突然灼痛。他看见腐烂龙尸的胸腔内蜷缩着具女体，十二道青铜锁链贯穿其西肢，链头栓着的竟是传国玉玺碎片。女帝残躯每挣扎一次，河床便多出一道龟裂。
"原来赑屃是武则天的守棺兽..."延嗣的墨斗线缠住青铜棺，借力荡向龙尸。张归霸的陌刀劈来瞬间，小妹尸体突然抬手结印，引动《地脉图》中的九宫阵——这是她临终前用血画的最后一道符。
龙尸的腐肉突然沸腾，钻出万千"忠"字尸虫。延嗣踩着虫群跃至龙首，阴阳眼穿透腐烂皮肉，看见武则天真身的心口插着柄银簪——与小妹那支一模一样。
"你终于来了..."女帝的声音首接在颅内炸响。延嗣的捞尸钩刺入她胸膛时，触感竟像扎进自己的心脏。银簪突然化作流光，在他掌心重铸成量天尺，尺身浮现的血字令他浑身战栗：
"朕借墨村养脉三百载，今以汝眼为匙，开棺！"
河心漩涡轰然炸开，真正的赑屃浮出水面。这活了千年的龙龟双目紧闭，背甲上托着的不是石碑，而是整座微缩的长安城。城中百万纸人齐齐转头，眼眶跳动着温家重瞳。
张归霸突然撕开铁甲，露出青铜浇筑的脊骨——那里嵌着半卷《兰亭序》。血淋淋的残卷遇水即燃，将龙尸烧成灰烬。灰烬中站起个戴冕旒的虚影，伸手抓向赑屃左目。
"休想！"延嗣的量天尺贯穿虚影手腕。女帝厉笑一声，灰烬突然凝成九条锁链，将他和赑屃捆在一起。龟甲上的长安城开始崩塌，纸人们哀嚎着化为《推背图》残页。
小妹的尸体在此时浮空。她心口的《地脉图》脱离皮肤，裹住赑屃的右目。龙龟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，左眼仍紧闭，右眼却睁开了——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当下，而是开元盛世的长安灯火。
"原来如此..."延嗣呕出带龙鳞的血块，"赑屃的双眼是时空之门..."他用量天尺割破眼皮，任阴阳眼血浸透尺身。染血的尺头刺入赑屃左目时，整条黄河的时间突然静止。
龟甲上的长安城开始倒流。坍塌的坊市重组，死去的纸人复生，女帝虚影被拽回龙尸胸腔。延嗣在时空乱流中看见父亲的身影——二十年前的刘传礼并非死于意外，而是主动将左眼献给赑屃，只为在今日为他争取一瞬之机。
量天尺彻底没入龟目的刹那，延嗣的阴阳眼看见终极真相：墨村地下埋着武则天的脐带。三百年来村民不是守脉人，而是女帝复活的活祭品，每个人的心脏都长着她的血肉菌丝！
"哥哥...用这个..."小妹的尸身突然融化，凝成银簪刺入他右眼。延嗣的视野顿时分裂：左眼看见过去——武则天正将温家先祖的眼球按进赑屃眼眶；右眼预见未来——赵匡胤的黄袍在龙脉中腐烂，开封城化作鬼蜮。
赑屃双瞳终于全睁。左眼喷出裹挟盛唐气运的金光，右眼倾泻晚唐秽气的黑潮。延嗣在光暗交织中挥尺斩向女帝脐带，却砍中了张归霸的陌刀——这悍将的胸腔里，竟跳动着赵匡胤的"忠"字龙心！
"刘兄！接玺！"陈桥驿的方向传来暴喝。延嗣转头瞬间，传国玉玺破空飞来，缺角处嵌着的正是温韬盗走的龙鳞。玉玺与量天尺相撞的刹那，赑屃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，双目流出的金黑血泪在空中凝成太极图。
女帝虚影在太极图中挣扎："李氏负我...武周当兴..."她的哀嚎化作实质的声浪，震碎了方圆十里的"忠"字尸兵。延嗣趁机将玉玺按进赑屃眉心，龟甲上的长安城轰然炸裂，露出底下真正的棺椁——里面躺着的竟是青年时的武则天，双手交叠处放着《兰亭序》真迹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，赑屃化作石像沉入河底。延嗣跪在废墟中，左眼重瞳映着盛唐残影，右目漆黑如永夜。他拾起半片玉玺，上面新裂的纹路正好拼出小妹的轮廓。
汴河方向传来凯旋号角，赵匡胤的黄龙旗己插满河岸。延嗣将银簪刺入锁骨，任血浸透《地脉图》。他知道，这场浩劫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章——在赑屃最后闭眼的瞬间，他看见石龟腹中蜷缩着个戴青铜眼罩的胎儿，额间刻着"光义"二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