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庙方向升起的引魂灯照亮沈知意手中的玉尺,尺身浮现的星图竟与萧景渊心口的龙鳞玉珏完全契合。她以星笔胎记触碰玉珏的瞬间,九百九十九盏引魂灯齐齐转向,火光中浮现出巫咸残存的面容。
"你以为斩断命锁就能破局?"万千盏灯同时发出尖啸,"这些引魂灯里锁着的,可是萧氏皇族三百年来所有早夭的皇子魂魄!"
萧景渊的龙鳞突然剧烈震颤。
沈知意看见每片鳞甲都映出不同景象:永和殿地砖下埋着刻有生辰八字的玉牌,冷宫枯井里沉睡着裹星纹襁褓的婴尸,而太医院最深处那口熬药的金锅,竟是用九十九个皇子的头骨熔铸而成。
"原来真龙血裔的真相如此肮脏。"沈知意星笔划过虚空,被玉尺照亮的命格线突然暴起,缠绕住最近的引魂灯。当灯芯触及星笔的刹那,她听见孩童清亮的啼哭——那盏灯里锁着的,竟是萧景渊三岁时病逝的胞弟萧景明!
萧景渊的龙鳞开始渗血。
他按住心口玉珏,北疆的风雪突然席卷太庙:"当年父皇赐我的龙纹匕首,是用景明的肋骨锻造的。"随着他的低语,玉珏中飞出一道虚影,正是幼年萧景渊抱着病榻上的弟弟痛哭的画面。
沈知意星笔一顿,笔尖凝聚的星光突然失控。
那些被强行缝合的命格线开始反噬,玉尺表面裂开细纹。巫咸的残魂趁机催动引魂灯,九百九十九道怨气化作锁链缠住萧景渊的龙角。
"小心!"
沈知意挥笔斩断锁链,却见萧景渊的龙鳞正在剥落,露出下面森森白骨。每片坠落的鳞甲都化作光点,消散前映出边疆将士冻裂的手掌、江南农妇皴皱的眼角、汴河纤夫勒进血肉的绳索——正是这些众生血泪,铸就了所谓的真龙鳞甲。
巫咸的笑声震得引魂灯剧烈摇晃:"看看这些蝼蚁!他们供奉香火时唤陛下万岁,饥荒时却恨不得生啖皇族血肉!"一盏灯突然爆裂,浮现出当年北疆雪灾人相食的场景,而皇宫正殿里,先帝正在用嵌满星纹的金碗饮用鹿血。
沈知意突然将星笔刺入自己心口。
以神怨之血为墨,她在太庙汉白玉阶上画出逆北斗。当第七颗星芒亮起时,所有引魂灯中的魂魄都安静下来——他们残缺的命格线正通过星图与万里之外的百姓相连。
"你要做什么?"巫咸的残魂开始扭曲。
沈知意沾血的指尖拂过玉尺:"萧氏欠你们的,该用真正的山河气运来偿还。"星笔突然暴涨三尺青光,将太庙穹顶捅出裂痕。晨曦顺着裂缝倾泻而下,照在那些重新连接的命格线上,竟凝成无数柄细小的星剑。
萧景渊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,龙角抵住她额间胎记:"让我来做阵眼。"他心口的玉珏应声碎裂,九百九十九道魂魄顺着星剑指引,如流星坠向大梁十三州。沈知意看见瘸腿的老兵接住星光后突然健步如飞,失明的绣娘指尖落下星辉重见光明,而边疆冻土之上,万千星剑正化作春苗破雪而出。
巫咸发出最后的嘶吼:"逆天改命必遭......"
未尽诅咒消散在晨风中。当最后一盏引魂灯熄灭时,沈知意发现萧景渊的龙角正在风化,他颈侧那片映着自己面容的龙鳞,正缓缓飘向初升的朝阳。
"值得吗?"沈知意抓住那片逐渐透明的龙鳞,"用真龙魂飞魄散换众生一线生机?"
萧景渊的虚影抚过她星辉流转的胎记:"你听。"
风声中传来婴孩清亮的啼哭,沈知意转头望去,看见京城百家屋檐下同时亮起微光。那些光芒中浮现的命格线不再汇聚成紫微帝星,而是化作漫天流萤般的星网,每点微光都在晨雾中倔强闪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