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里的水开了,余佩兰抽了一小把面条丢进锅里,拿锅铲压了下,让面条泡在沸水中。
余佩兰的问题问住了赵金枝。
但她还真见过。
街道这边有个姑娘,好像是小时候看到家里人被武斗,吓傻了。
精神不太正常。
好一阵子,然后就疯癫更长一阵子。
这家人因为这个女儿,没少被折磨。
原本说是要把这个闺女嫁人,可还没嫁出去,这姑娘掉到河里淹死了。
当时街道里议论纷纷,这到底是失足掉河里淹死的,还是被人推下河淹死的?
谁又能说明白呢。
反正最后警察定案,那姑娘意外身亡。
她家里人悲痛一阵子也就过去了,没了这个疯女儿,一家子倒是比之前气色好些。
赵金枝忽然间想起来什么,“你这是打算好一阵给他们蜜枣,然后再坏一阵给他们巴掌?”
精神病不就这样吗?
好的时候跟没事人似的,家里人都觉得,哦,是不是快痊愈了?太好了。
然后在他们怀揣希望时,病人发疯给他们当头一棒!
如果余佩兰是这么想的,并且打算这么做,赵金枝绝对支持。
老陈家的龟孙子,活该被这么折磨。
余佩兰拿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。
“是啊,给他们一个蜜枣,然后再给他们降龙十八掌。”
一个巴掌哪够啊,必须得是降龙十八掌。
“你知道的,我从小在乡下长大,村里头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个不停,婆媳斗法,兄弟之争,我从小看到大的。”
“今年西十有一,我也算是知天命,在邻居面前装出个贤惠样儿,平日里卖卖惨,私底下再发个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,不比现在这样授人以柄好?”
赵金枝觉得这话说的在理,“你咋还忽然间有文化了,又是知天命又是授人以柄的。”
“不过有件事你说的有失偏颇。”
余佩兰一怔,“什么?”
“其实城里人也一样,婆媳之间斗气,兄弟之间阴阳,单位里同事还会相互举报。”赵金枝笑了笑,“这可不是乡下的特产,城里也有。”
“也对,人性如此。”余佩兰把荷包蛋倒进锅里。
油脂在白色的汤里慢慢化开。
余佩兰往锅里丢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粗盐粒,等着这盐粒子化开,这才把面条捞出来。
“气消了没?要不吃点东西?”
赵金枝横了一眼,“想要我消气,没门!”
她忽的站起身来,凑到余佩兰身边,“你一个人演戏多没趣,我帮你一把。”
说着就走到厨房门口,“算我瞎了眼!”
余佩兰恍惚了下,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,“金枝你这是咋了?”
“你咋还跟余佩兰吵架了?”
得。
她跟好姐妹闹翻了。
原因嘛,当然是因为余佩兰跟家里人和解了。
这消息一时间传遍整个帽儿胡同。
这少不了刘金桃的西处散播。
余佩兰觉得这个年轻的媳妇子可真是个闲不住的。
也挺好,倒是省得她再费力宣扬。
自己得学会“做人”。
在邻居们眼中,是贤惠的妻子,鞍前马后的母亲。
是老陈家的牛马。
邻居们看在眼里,至于老陈家的人到时候告状。
邻居:当我眼瞎呀!
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慢慢来。
上辈子,红英就没少这么抽风的折磨她,如今攻守易形啦!
老陈家的白眼狼们,且等着接招吧!
……
陈红玉从省大出来,去二小接陈红英放学时,还有些拿不准。
“大姐,妈真说要咱中午回家吃饭?她单独跟你说的吗?为什么不跟我说,咱俩明明睡在一张床上。”
陈红玉心不在焉道:“可能妈还在生你的气吧。”
“为啥呀?我还是个孩子!”陈红英气得扭动身体,“她打了我,骂了我,还生我的气,她讲不讲道理了?难怪爸爸喜欢叶阿姨不喜欢她。”
陈红玉骑着自行车,被后座的活蛆险些给撂翻车。
猛然间听到后面这句,当即脚点地刹车停了下来。
陈红英没防备,险些从车上摔下去,“大姐,你干什么呢?”
陈红玉一脸的严肃,“谁跟你说的爸喜欢叶阿姨不喜欢妈?你又跟谁说了这话?”
“没,没谁跟我说啊。”陈红英的声音都小了几分。
她不敢看姐姐的眼神。
陈红玉抓住她的衣领,“那你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我,你干嘛呀?你审贼似的审我呢。我这么说怎么了?妈那么大的嗓门还不讲理,我喜欢温柔的叶阿姨不喜欢她不行吗?”
“我是爸的女儿,爸跟我一样喜欢温柔体贴的,不喜欢乡下的泼妇,不行吗?”
陈红英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,“要你选,你是选叶阿姨当你妈,还是妈当你妈?”
这最后一个问题,问得陈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其实她也更喜欢叶阿姨。
研究所上班,多么体面的工作啊。
她做梦都想进研究所,那样就能够洗脱自己乡下姑娘的出身,到时候找一个更得力的男人。
但陈红玉毕竟不是小孩子,她二十岁的人了,懂得祸从口出这个道理。
红英才八岁,说错了话大人们也不会在意。
可她超过十八岁,不是小孩子。
大人们对她的容忍度没那么强。
“行了,我说一句你有十句在这里等着,将来上大学记得去参加辩论赛,到时候肯定能拿冠军。”
她在省大有看过学生们辩论,
他们旁征博引,可真是闪闪发光啊。
尤其是那人。
陈红玉想到男人,耳垂都有些微微的烫。
车子继续往家去,陈红玉好一会儿恢复了心神,这才又开口,“你喜欢叶阿姨是你的自由,但是这话别在妈面前说,更不准说爸喜欢叶阿姨,不然爸妈要是打你,我可不会拦他们。”
陈红英哼了一声,“爸怎么可能打我,你少吓唬我。”
喜欢叶阿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?
喜欢妈那个泼妇才离谱呢。
陈红玉语气严肃,“你答应我,不然我往后再也不接你下学。”
“好啦好啦,我答应你就是了。”陈红英撇了撇嘴。
答应你,你倒是说要我答应你什么了?
这么没头没脑的。
我万一说漏嘴,也没关系的,对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