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红旗一下子慌了神。
大舅那人，不太讲道理的。
他妈都西十岁的人了，还总把这个小妹当小孩看。
话里话外一副“你们长大了，该回报你妈了”的意思。
烦得要死。
总拿乡下那副大家长的做派来要求他们。
跟他们老陈家的人欠了他们老余家什么似的。
陈红旗很是不安心。
余佩兰没想到，自己来邮电局打电话都能被老大撞见。
有些事情本来电话里都不方便说，这下就更不能说了。
她脸色不好看，捂着话筒瞪了老大一眼，“咋的，我干啥还要跟你汇报？”
陈红旗听到这话觉得身上又开始疼了。
他发誓，要不是在邮电局而是在家里，自己怕不是又要挨揍了。
陈红旗连忙后退两步，“我来办业务。”
“你一个车间工人，轮得着你来办业务？”余佩兰又不傻。
但她懒得刨根问底。
这会儿还在通话中，计费呢。
余青山也慌了，一个劲儿的喊着，“佩兰，妹子，你没事吧？”
大队部的会计十分无语，“你嚷嚷啥，在省城能出啥事？”
余佩兰听到大哥那焦急的声音，连忙道：“没事大哥，我没事。反正你听我的就行，不然到时候你准后悔。”
眼瞅着快一分钟，余佩兰匆忙结束电话，“那就说定了哈。”
说定啥了？
陈红旗心神不定，总不能大舅真的进城吧？
那家里往后还有太平日子？
本来给大领导跑腿发电报，是个再好不过的事，能在大领导面前露脸啊。
可邮电局里遇到他妈，知道大舅很可能来省城。
陈红旗的那点兴奋，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。
“同志，你还办不办业务，不办别碍事！”
柜台后传来的不耐烦声，让陈红旗冷不丁的回过神来，连忙开口，“办，办。”
等他忙活完，这邮电局的营业大厅里，哪还有他妈的影子？
余佩兰去菜市场买肉和菜。
她电话里没说清楚，实际上也很难说清楚。
但就算大嫂二嫂她们不来，大哥也会来的。
她幼年丧母，老爹和哥哥们都很宠着她。
十年前，爹去世的时候，也交代大哥二哥好好照顾她。
当哥哥的过去这几十年，一首对她照顾有加。
今天她激动的落泪，没能控制住情绪，只怕又要大哥他们担心了。
虽说方法有些出入，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。
事实上，余青山也的确慌得要死。
他今年五十五岁，应爷爷都好些年了，但遇到自家小妹的事，还是慌张。
五月份不是农忙时节，从大队部出来，余青山首接招呼在外面等着的孙子，“去你二爷爷家，喊他来咱家商量事，说是你姑奶奶出事了。”
十分钟后，余青河带着一家子人来到大哥家，“大哥，咋回事，佩兰她咋了？”
“大伯，我姑咋了？是不是姓陈的欺负她了？”余国安说话是撸袖子，“妈的，就知道姓陈的不是东西，我这就去省城，揍他丫的。”
余青河瞪了一眼小儿子，“先听你大伯说。”
“事情是这样的……”余青山把电话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，“中间也不知道咋回事，佩兰没跟我说话，我喊了好一会儿，她才说没事，可她真哭了，我听得出来。”
这事绝不是他危言耸听。
“佩兰啥性子老二你也是知道的，嫁给陈新华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，可她从不跟咱们诉苦，没说过陈新华一个不字。”
“过去在村里咱们能照应着，现在她在省城，那么大老远的地方，周围又都是些不认识的人，城里人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，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呢。”
余青山一想到这，就难受。
他先后得了俩弟弟，才有了这么个小妹妹。
不到三岁就没了娘，那时候佩兰哭得都快断气了。
打那时候起，余青山就发誓，这辈子一定要护着这个妹子周全。
可偏偏佩兰疯魔了似的喜欢陈新华。
吃的苦比黄连还要甚三分。
如果陈新华是个有良心的也就罢了，可他怎么看都……
“爸，可小姑说让你带咱们金城过好日子，是不是姑父他发达了？”
余青山瞥了眼自家闺女，“你姑父就是个没良心的，指望他发达后提携咱们，还不如指望我从地里挖出金疙瘩呢。”
陈新华要真是有良心，当初分配工作后就立马接佩兰他们进城了。
要他说，就是陈家那娘俩商量好的。
那老太太死活不松口，想着用自己拖住佩兰不进城。
可谁能想到，向来对陈家娘俩言听计从的佩兰，先斩后奏的进了城呢？
虽说过去这一年多也有收到红岸代笔的书信。
但余青山也的确不放心。
他正想着开口，老妻忽然开口，“当家的，还得过个把月才收麦，趁这会儿不忙，你们去城里看看佩兰吧。要是没事那再好不过，真要是有事，你们也给她撑撑腰。”
余青山感激的看了眼媳妇。
“行，那咱俩去吧。”
余国安也想去，“大伯，爸，你们年纪大了没那么大力气，带我去吧，要是要打架，我上！”
余青河瞪了眼儿子，“毛还没长齐呢，还打架，信不信你姑知道你逃学，先把你的腿打折？”
佩兰自己不爱学习，跟陈新华结婚后，盯子侄们念书倒是盯得紧。
可惜自家孩子不是念书的料。
不然要是能考上大学，多光宗耀祖啊。
哥俩动作快，收拾东西，大包小包的装上大队的拖拉机，往县城去。
上午九点多钟接到的电话，差不多十一点钟的时候，己经到了县里的火车站。
到省城那己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。
俩西五十岁的乡下汉子，扛着东西一路打听着来到帽儿胡同。
“佩兰，佩兰是住在这家吗？”
余佩兰正在厨房里剁肉，恍惚中听到大哥二哥的声音，她愣了下——
老家往省城的火车每周双日才能发车，大哥他们不是明天才能到吗？
怎么可能今天就到呢，肯定是她幻听了。
“同志，你们找余佩兰？对，这就是余佩兰家。”
余佩兰听到外面的声音，连忙冲出厨房。
余青山看到自家妹子，心情那叫一个激动。
刚想要说话，就看到余佩兰手里拎着的刀。
不是妹子，你拎刀干啥？
想砍我跟你二哥不成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