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死前的走马灯真的存在——那么此刻的我,究竟是活在现实……
还是仅仅困在记忆的回放里?
也许我早己死去,而此刻的一切,不过是大脑最后的温柔欺骗,将往昔重新编织成一场栩栩如生的梦。
……
不,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我用力掐灭这个念头,像掐灭一支危险的烟。
无论真相如何,此刻的呼吸是真实的,掌心的温度是真实的,
阳光落在皮肤上的触感——也是真实的。
至少在这一秒,我选择相信,自己仍站在现实的土地上。
重要的是现在的生活怎么过,而不去担忧以后飘渺的虚幻的人生。
想通之后,思想如拨开云雾,豁然开朗。
我抬头,撞进黑雾笑吟吟的眼眸中。
“不要想太多,我们都是真实的。”
黑雾懒洋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像一剂镇定剂注入我混乱的思绪。
……
就在这一刻,地窖开始扭曲变形。
斑驳的砖墙如同被水溶解的颜料,一寸寸虚化成模糊的色块。
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透明,能看见万丈深渊在下方张着漆黑的大口。
铁锈味的空气被抽离,取而代之的是高空凛冽的气流。
“你会去追求兴奋而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吗?”
黑雾的声音裹挟着风声传来。
我死死抓住正在消散的墙壁残影:“生命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喉咙被疾风灌满,“为愉悦放弃生命的人……我不理解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张卡牌突然刺破虚化的空间,在我眼前剧烈震颤。
卡牌上「异种198」几个字扭曲成愤怒的波浪线,仿佛要将空气撕出裂痕。
看得出来祂很生气……
[小狗心虚ing].
“碰碰祂。”黑雾的笑声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,“祂等你很久了。”
我伸出颤抖的手,指尖触及卡牌的瞬间——
世界轰然崩塌。
失重感猛地攫住五脏六腑,我正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。
云层像棉花糖般被接连撞碎,狂风在耳膜上擂鼓。
突然降落在疾驰的跑车里,方向盘在掌心发烫,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硫磺味的火星。
下一秒又站在聚光灯下的拳击台,对手的重拳击中肋骨的闷响与观众欢呼混作一团。
每处疼痛都真实得令人战栗,淤青在皮肤下绽放成花。
卡牌悬浮在这一切幻象中央,浮现出猩红文字:
「他在麻木的世界里纵身跃下」
「却在坠落的尽头抓住了星辰」
「从此他追逐的不再是死亡」
「而是永恒燃烧的感官黎明」
又一阵裹挟着铁锈味的狂风呼啸而过,几乎要将我的天灵盖掀翻。
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,地窖己经恢复了死寂。
砖墙上的霉斑依旧,潮湿的空气中飘浮着熟悉的尘埃,仿佛刚才的疯狂坠落、飙车和拳击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觉。
我像被抽走全身骨头般瘫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,汗水把后背和椅背黏在一起。
“怎么这么幼稚啊?”我对着空黑雾抱怨,声音里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。
当然是在说那张卡牌198——
这个用高空坠落和暴力运动来吓唬人的幼稚鬼。
[小狗气愤]
黑雾在我身旁缓缓流动,像一团有生命的阴影。
祂没有出声,只是耐心地等待我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。
忽然,一缕雾气分离出来,轻轻抚过我的发顶,触感冰凉又柔软,像是被夜色温柔地吻了一下。
“下次见,小人类。”
祂的声音随着雾气的消散一同淡去,地窖重归寂静,只剩下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回响。
……
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斜照进前台,我在抽屉里翻出早上从小卖部买来的巧克力。
廉价的锡纸包装在阳光下闪着俗气的金光,撕开时发出刺啦的声响。
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瞬间,香精的甜腻便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口腔。
那种人造的甜味像是掺了糖精的塑料,黏糊糊地扒在上颚,任凭怎么用舌头去刮都挥之不去。
我皱眉"啧"了一声,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开始嫌弃这种曾经最爱的零食——
果然是被黑雾养刁了胃口。
“这样可不行。”我自言自语地拧开水杯,灌了大半瓶才冲淡嘴里的怪味。
中午用餐时间,我从帆布包里掏出早上在家里翻出的隔夜馒头。
放了一晚上,馒头表皮己经有些发硬,但掰开后内里还是松软的。
我拧开那瓶吃了半个月的老干妈,红油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。
馒头蘸着辣酱,咸香中带着豆豉的醇厚,简简单单却吃得心满意足。
香香~
手伸进口袋时,指尖触到腐殖先生送的那颗红色珠子。
入冬后它就成了我的随身暖炉,此刻正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度,像揣着一个小太阳。
热气透过布料温柔地包裹着掌心,连带着整个人都暖烘烘的舒服起来。
“小程啊——”吴奶奶的呼唤从门外传来。
老人家挎着竹篮,里面整齐码放着自家晒的番薯干。
橙红色的条状果脯上还沾着些许糖霜,在阳光下晶莹剔透。
我道着谢接过来,咬下去的瞬间就被纯粹的甜味征服了。
没有添加剂的味道,就是红薯经过阳光淬炼后最本真的甘甜,嚼劲十足又不会太硬,带着阳光的芬芳在唇齿间流淌。
[小狗满意ing].
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啃着番薯干,我突然想起黑雾先生上次分享给我的那些精致甜点。
精致的马卡龙,三层托盘上的司康饼,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法式点心...
犹豫再三,我还是抽出一张牛皮纸,精心包了七八条最的番薯干。
扎上麻绳时,突然觉得这朴素的土产和黑雾先生的气质意外地相配——就像阳光晒透的棉被,简单却让人安心。
就当是祂请我吃甜点的回报叭~
我轻轻把纸包放好,等下次见面时,带给黑雾先生好了。
……
地窖昏黄的壁灯在石墙上投下温暖的光晕,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陈年木箱与茶叶混合的醇香。
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地窖——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熟悉得像是自己掌心的纹路。
“吴奶奶做的,外边可没有哦~”我将牛皮纸包着的番薯干递给黑雾先生,纸包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黑雾流动的形体微微凝滞,雾气构成的手指接过时,我竟恍惚看见祂的动作带着某种古老的温柔,像是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。
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好笑。
怎么可能呢?祂又没尝过吴奶奶的手艺。
我摇摇头,把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。
熟门熟路地窝进那张总是出现在老位置的椅子,我晃着腿理首气壮地提要求:“我想吃果冻嗷~”
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小孩子讨糖吃的黏糊劲,“就是那种QQ弹弹的~”
这个描述是从巷口玩耍的小胖子那里听来的,他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黑雾的轮廓轻轻颤动,雾气中传来低沉的笑声,像是远方的雷鸣滚过云层:“下次给你准备。”
“嗯!”我用力点头,假装没注意到自己得寸进尺的小心思。
但转念一想——小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?小狗永远是对的!
(确信脸)
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,琥珀色的茶汤映出我狡黠的嘴角。
可刚抿一口就后悔了,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,我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。
“还是好苦……”小声嘀咕着放下茶杯,瓷杯底碰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"咔哒"声。
壁灯忽然暗了几分,黑雾在对面凝聚成更浓郁的阴影。
我赶紧正襟危坐,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边缘,等待那些令人着迷的故事在黑暗中缓缓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