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8章 江南变天了
萧潜看着跪在地上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姜婉儿，心里没来由地软了一下。
这傻丫头。
走上前，弯下腰，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拖住姜婉儿手臂上。
“起来吧。”
声音不大，却像一缕暖风，吹散了御书房里冰冷的死寂。
姜婉儿浑身一颤，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。
“地上凉。我没事，江南……也没事。”
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。
姜婉儿被扶着，傻愣愣地站着，眼泪还挂在睫毛上，忘了往下掉。
萧潜没被父皇责罚？
还在安慰我？
一股热气“轰”地一下冲上脸颊，从脖子红到了耳根。
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丢人，当着父皇和李威的面，哭天抢地。
姜婉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，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的手从萧潜手里抽出来。
可萧潜却握得很紧。
还有心思帮自己理了理额前被泪水沾湿的乱发，动作自然。
做完这一切，萧潜才转过身。
“陛下。公主殿下是关心则乱，并非有意惊扰。”方才臣说，此计的根本，是利用那些士绅的贪婪。现在，臣想说说，为何此计看似波及甚广，实则伤不到国之根本，更伤不到真正的黎民百姓。”
顿了顿，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响。
“陛下，真正的百姓是什么样的？他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地里刨食，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，一家温饱。他们或许有隔夜粮，但绝无余钱。粮食一文钱一斤的时候，他们买不起，粮食一百文一斤的时候，他们……同样买不起。”
“所以，这次江南粮价的剧烈波动，从一文钱到一百文，再从一百文跌回原价，对他们来说，有区别吗？他们从头到尾，都只是看客。真正有能力在这场粮食的豪赌中下注，并且企图操纵牌局的，只有那些人——”
“只有那些囤积居奇，良田万顷，家中粮仓比国库还要充盈的江南士绅、门阀大户！所以，这场风波，从一开始，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陷阱。每一个铜板的涨跌，都是在割他们的肉，放他们的血。死的，只会是他们，伤的，也只会是他们这些朝廷的蛀虫，陛下的敌人！”
这番话，如同一道惊雷。
将婉儿呆呆地看着萧潜的侧脸。
原来……是这样？
苏县粮价的暴涨不是在胡闹，他……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？
伤害的只有敌人？
那……那江南传来的那些消息，那些流民四起，民怨沸腾的奏报……
姜婉儿的心中刚升起一丝疑惑，萧潜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，继续开口。
“至于陛下收到的，所谓江南大乱，民不聊生的消息……那更是可笑至极。一群输光了家底的赌徒，在牌桌上撒泼打滚罢了。陛下，真正的民怨，是活不下去的绝望嘶吼。而那些士绅们制造的混乱，不过是花钱雇佣地痞流氓，再裹挟一些不明真相的愚民，演给朝廷看的一出戏！”
“他们想用这种假象，来逼迫朝廷妥协，逼迫陛下您为他们的愚蠢和贪婪买单。他们以为，只要把事情闹大，法不责众，陛下就会投鼠忌器。他们不知道，陛下您等的，就是这个机会！一个将他们连根拔起，永绝后患的机会！现在，他们自己把谋逆的罪名，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，呈到了您的面前！”
御书房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姜存礼坐在龙椅上，一动不动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。
但如果离得近了，就能看到，他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，正在微微颤抖。
眼中的狂怒，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……狂喜！
就是这样！
萧潜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钥匙，解开了他心中所有的疑虑！
之前还在头疼，就算搞垮了这些士绅的钱袋子。
但他们盘踞江南多年，根深蒂固，想要彻底清算，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动荡和反弹。
可现在……
他们自己造反了！把刀递到了朕的手上！
以平叛的名义，调动大军进入江南，谁敢说一个“不”字？
以谋逆的罪名，查抄他们的家产，清算他们的党羽，谁敢有半句怨言？
这……这简直是天赐良机！
是眼前这个年轻人，一手缔造，然后恭恭敬敬地，捧到了他的面前！
不仅为自己铲除了心腹大患，还顺手送上了一份足以让大乾国库充盈百年，彻底掌控江南的旷世奇功！
姜存礼的呼吸，变得粗重起来。
看着萧潜，那眼神，就像在看一件绝世的珍宝。
而站在一旁的姜婉儿，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。
大脑一片空白，心中翻江倒海。
自己还傻乎乎地跑来替他顶罪。
简直……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。
姜婉儿的脸烫得厉害，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。
这一刻，才真正明白，自己和萧潜之间的差距，究竟有多大。
那不是身份地位的差距，而是眼界、格局、智慧的云泥之别。
寂静的御书房内，突然爆发出姜存礼震天动地的大笑声。
他从龙椅上猛地站起，几步就冲到了萧潜面前，那双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萧潜，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。
“好！好！好一个萧潜！朕就知道！朕就知道你小子藏着后手！可朕万万没想到，你的手笔……竟然这么大！”
“谋逆之罪！哈哈哈哈！他们自己把谋逆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！朕要诛他们九族，天下人都只会拍手称快！”
“陛下。商人不可没有，囤积居奇……不是死罪！”
此言一出，姜存礼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御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皇帝脸上的狂喜迅速褪去，化为错愕。
“萧潜，你这是何意？你方才还说他们罪同谋逆，现在，却又要为这些逆贼求情？”
难道这厮与江南那些人有什么牵连？
还是说，这小子终究年轻，心肠太软，见朕要大开杀戒，便动了恻隐之心？
妇人之仁，可是帝王大忌！
姜存礼的心中，警铃大作。
可以欣赏萧潜的才华，但绝不能容忍一个立场摇摆、心慈手软的臣子。
萧潜仿佛没有感受到皇帝身上那陡然升起的威压，依旧从容不迫。
“陛下息怒。臣并非为逆贼求情，而是要为陛下分清，谁是真正的逆贼，谁……又是可以为我大乾所用的‘利’器。”
